循环

我仔细翻看了案发现场的照片,和前两个案件不同,这次的现场除了报纸,并没有留下什么格格不入的东西,要说真有什么格格不入的,就是死者的大胡子,在这个炎热的夏天看起来十分的不舒服。

把资料都翻完,我点燃一根烟,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杰西卡,我把手机按掉,没过几分钟,杰西卡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我接起电话,听见杰西卡在电话那头对我说:“严帧,这些天我想了一些事情,不如出来见个面吧。”我拿着电话开始犹豫了,我没想到杰西卡会对感情这么执著,当初要不是父亲反对我和外国人谈恋爱,我是不会和杰西卡在一起的,现在想起来,我觉得很对不起杰西卡,于是同意了和她的见面。

我们约在蓝湾咖啡厅,两人分别点了一杯咖啡,开始的气氛很沉默,还是杰西卡先打破的僵局:“我找过你的爸爸,我知道你的一些事情了,我想其实我们还应该在一起,这样就可以共同努力。”她努力用中文向我表达她的观点,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可以重归于好。

我抬起头来看她,我说:“你既然知道我的事情了,就应该知道我其实是个不争气的,没有前途的人,你还是趁早离开我的好。”

杰西卡说:“你真绝情。”

我说:“有些事情说断就断,拖延对大家都没好处。”

杰西卡碧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良久,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显然已经意识到对于我这个绝情的人说再多都没有用,她快步朝咖啡厅的大门走去,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没落,在开门的时候,她甚至撞上了人,杰西卡连忙低着头说对不起,被她撞到的男子推了推戴着的黑边眼镜,摇了摇头,就朝咖啡厅里走来。而杰西卡推开咖啡厅的门,坐上一辆的士迅速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回过视线时,我发现刚刚和杰西卡相撞的男子竟然已经坐在了我的对面,男子面容消瘦,眼睛有很深的黑眼圈,他的胡子大概好几天没有清理,看起来很邋遢,可就在这个邋遢的男人身上竟然有一股沐浴乳的花香味。男人的手指又细又长,他坐着的时候佝偻着背,在接触到我的视线后,男子端起咖啡对着我露出憨厚的笑容。我也对他笑了笑,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回家的路上我总感觉有人跟踪我,可每当我回头看,除了行色匆匆的路人以外,什么可疑的人都没有。我摇摇头,大概是我这两天想太多幽巷杀手的事情了吧,都产生了错觉。回到家的时候发现父亲站在我的家门口,他看见我,拉着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我很想说看见我笑不出来的话就别笑了,否则比哭还难看。但是我忍住没说,开门让他进去。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问,我把他的包挂在门边的衣架上,又在厨房给他倒了一杯茶。

“我给你的资料收到了吗?”他问我,我点头算是回答,他又问我:“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有,您发现什么了吗?”父亲也摇头,然后我又接着说:“您都没发现什么,我就更不能发现什么了。”父亲的脸色变了变,他用严厉的口气对我说:“严帧,你就不能给我争口气,别这么没用。”我冷哼一声,在他心里我就是没用的人,在家里我要被父亲骂,在单位还要被别人冷嘲热讽。

父亲见我不屑的态度没辙了,他转移了话题:“杰西卡前几天找过我。”

“无非说些有的没的。”我说。

“你……”父亲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我早知道他有这样的反应,“你就是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难怪别人认为你是靠关系才进的警察局。”

“原来您也知道。”我说。父亲不说话了,他把我倒给他的茶喝完,走到门口时,说:“严帧,你就不能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吗?你想这样浑浑噩噩过日子到什么时候,真亏你想出来拿死囚做实验的,也难怪别人看不起你,就连我也看不起你。”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里突然异常平静,是的,不是连你也看不起我吗?我说:“不劳烦您操心了,您慢走,我就不送了。”

我把门关上,不久之后,父亲又来按我的门铃,他说他的钥匙丢了,问在不在我这里,我问他:“家里的钥匙?”

“不是,就是我那把随身带的钥匙,你知道的。”

“哦,就是那个不知道用途的钥匙啊?”我的语气里带着不屑,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一把开什么的钥匙,但我知道那钥匙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他总是不离身地带着。现在丢了,他应该很着急吧?

只可惜在我家里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他所说的钥匙,后来他不找了。他临走前,我叫住他,突然突发奇想地问他:“爸,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发现那个幽巷杀手其实是我,你会不会放我一马?”

父亲愣住了,几秒钟后,他看着我的眼睛,在那眼神里我看见了绝对的正直,他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不会。”

我看着他,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知道您不会的,您都能毫不犹豫地对作为人质的妈妈开枪,更何况您的儿子呢?所以,相反的,如果我发现您是幽巷杀手也绝对不会对您手下留情的,这是您教会我的。”

“严帧……”父亲欲言又止,“你妈妈的事情我也不想……”

“您别说了,我都了解。”说完,还不等父亲对我说再见,就关上了大门。

我把父亲寄给我的资料又翻看了几遍,对我来说,这已经不是一场谋杀,而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知道父亲也在查这个案子,我现在要做的是比他更快地找到凶手。

早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案子的奇怪之处,就是每个现场都有多余的东西,第一案发现场的鱼缸和金鱼,第二案发现场的眼镜,第三案发现场用来示威的报纸。

而且杀死三个人的凶器也各有不同,从第一个死者到第三个,分别被碎玻璃、刀片、手术刀割破脖子,而且凶手好像是怕人不知道一样,特地把凶器留在了现场。

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如果一个杀人犯要这么做,无非是想告诉警方什么事情,说不定是下一个死者的提示,究竟这几样东西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我把疑问列举在纸上,并在纸上列了几组关键字,然后上网通过关键字搜索,我在搜索栏里输入第一组关键字“割颈动脉 碎玻璃 鱼缸 金鱼”还真被我搜出来一些东西,前段时间有一个女明星家的鱼缸摔碎了,结果她不小心滑倒在地上,那些鱼缸摔碎时的碎玻璃片正好割断了女明星的颈动脉,结果女明星抢救无效就这样死了。据她的父亲所说,女明星是近视,她滑倒前可能要够鱼缸旁边的电话,结果不小心碰倒了鱼缸然后才滑下来的。

鱼缸摔碎割断了颈动脉,女明星是近视眼,第二案发现场被硬加在死者眼睛上的眼镜,我的思路突然开明了一点,又去搜第二组关键字:“割颈动脉 刀片 眼镜”,只可惜这组关键字什么都没有搜出来,接下来的第三组关键字“割颈动脉 手术刀 报纸”就更是一无所获。

我头痛欲裂,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燃,夜很安静,似乎可以包容一切。

晚上睡得不沉,一早便爬起来,胡子又长出来了,我用刮胡刀对着镜子仔细地刮着胡子,刮到一半,我突然想到什么,跑去客厅翻看资料,我把几个场景的照片作了比对,发现第三现场还有多余的东西,就是死者的胡子,如果把第三现场死者的胡子看做多余的东西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近视眼的女明星被碎玻璃割破动脉——第二个死者也是近视眼;被刮胡刀的刀片杀死的第二死者——第三个死者是个大胡子;被手术刀割破动脉的第三死者,留在现场示威的报纸,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理,那如果会有第四个死者的话,会不会是个曾经动过手术或者上过报纸的警察?

正在我思考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接起来,竟然是我的父亲,他的声音听起很严肃:“严帧,到我家里来一趟,已经找到第一案发现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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