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
我到父亲家门外的小树林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已经有很多警察围在那里了,父亲见到我来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倒是我以前的同事走过来和我打招呼:“哎哟,这不是严帧吗?很久没看见你了。”我轻笑一声,同事可能见我态度冷淡,没多久就走开了,我看见他在不远处和另一个人咬耳朵,间隙朝我的方向看过来。呵,说不定又在说我什么了。
没过多久,就来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他们手上抱着一些试剂,我知道那是血液勘测的试剂,只要在夜晚的时候朝地上喷洒,那么如果地上曾经有血迹,就会发出光来,警察就会很快知道血迹的分布。
我站在远处看着那些人忙碌的身影,这个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第一案发现场竟然是我父亲公寓门前的小树林?这听起来真像天方夜谭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渐渐散开了,我看见小树林里一大片地区都闪着荧光,很显然,这里的血迹分布别说死一个人了,死两三个也没问题。
看来这个凶手要么跟我父亲有仇,要么说不定就是我父亲,否则不会这么干,因为这个地方不好走,凶手在这个地方杀人,然后还要清理现场的血迹,再把尸体移去某个小巷,这是一项相当大的工程。
父亲向我走过来,他的脸色很不好,我说:“马上他们就把你抓起来问话了。”
他轻笑一声,回我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什么好怕的。”
我也学他的样子轻笑一声:“是吗?”父亲侧头看着我,那眼神似乎要望进我的心坎里,我避开他的视线,我说:“祝你好运,不过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案发现场的?”
“这边的一户人家在这附近发现了第一死者的警官证。”父亲皱眉说。
“那真是奇了,连您都没发现。”我的话刚说完,有几个警察过来和父亲说了些什么,然后他就跟着那几个人走了。
从父亲的公寓离开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最近的医院,因为我的牙突然疼得受不了,我不知道它怎么就这么疼,是不是在抗议我对自己父亲的冷漠。
医生建议我拔牙,我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从医院出来,我还咬着一块破棉布,感觉嘴里有血腥的味道。我在公园坐了很久,然后把嘴里的棉布吐掉,回家。
路过报亭,我问老板:“还有今天的报纸吗?”老板笑着对我说:“有。”然后递给我一份报纸,我付了钱,扫了报纸的头版一眼,问老板:“这个幽巷杀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啊?否则弄得人心惶惶的。”
“就是,听说这个杀手专门杀警察,我看肯定就是报复社会,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啊,唉。”
“是啊,我看我要为自己操心了。”
“怎么,难道你也是警察?”老板有些吃惊。
“对啊,我还很出名呢,小时候还上过报纸。”我说。
老板说:“你也别太担心,虽然最近有很多谋杀案,但感觉似乎离我们都很遥远,你不会有事情的。”
我轻笑一声:“您这想法不好,防微杜渐总是好的,之所以觉得谋杀案遥远是因为还没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您知道保险吧,为什么有很多人得了重病,才后悔没有买保险?道理其实都一样的。呵,瞧我,都说了些什么,不打扰您做生意了,先走一步。”说完,我就朝报亭老板挥挥手,迅速跳上了刚刚开来的公交车。
从车上下来,我又感觉被人跟踪了,我加快脚步,等拐过一条巷子,然后躲在巷口等身影出现。果然,不久之后,在我的视线范围里出现一个佝偻的身影。我往后靠了靠,从一旁抓起一块砖头,等身影靠近的时候,朝他的头上猛砸过去,身影被砸得蜷缩在地上,我乘势夺过他手上的刀,用刀指着他的脖子说:“你好,幽巷杀手,或者我可以叫你左撇子医生?”
男子的脸向上抬了抬,借着路灯光我看清了他的脸,他的面容消瘦,眼睛有很深的黑眼圈,他的胡子邋遢,脸上是一种狠绝的表情,是我曾经在咖啡厅遇见过的男子。
“原来真是你,自从我在咖啡厅遇见你后总感觉有人跟踪我,那时候我就怀疑你了,因为你拿着咖啡的手是左手,我注意到你手上的老茧,那是常年拿手术刀的人才会有的老茧,而且你身上有很浓的味道,是一种沐浴乳的花香味,可是像你这么邋遢连胡子都不去清理的人怎么会用花香洗澡,除非你要掩盖什么味道,比如说血腥味,我说的没错吧?”
被我压在身下的男子突然大笑起来,他笑得很张狂:“真不愧是严肃的儿子,这都被你发现了。”
“你别忘记了,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
“幽巷杀手”似乎是冷笑了一声,他看着我说:“让我猜猜,所以你一回来就去做了个手术,然后又跑去和别人搭讪说自己是个警察上过报纸云云,你一定已经猜出来我给的暗示了,所以耍了些小聪明,想要引我现身,又那么巧我早就盯上你了,既然被你抓住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我说:“幽巷杀手,我不会抓你,前提是你要听我的。”
“当然没问题,我的名字叫范青,你也可以叫我范医生。”他说完,脸上似乎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一个月后,警察发现了第四个死者,是被日本武士刀割破的颈动脉,现场只有一把武士刀,没有更多有价值的线索。我的父亲当时早已经被保释出来,由于身份特殊,上级已经勒令让他远离这个案子的调查。
可是事情的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警方发现死者的手心里紧握着一把钥匙,显然是凶手行凶的时候,死者从凶手身上拽下来的。而所有跟我父亲熟一点的人都知道,这把钥匙是我父亲从很久以前就随身带着的东西,也是那把一个多月前被父亲弄丢的钥匙。
把手铐铐上父亲手上的那一刻,我注意到他的表情,不是害怕和恐惧,更多的反而是释然,我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是的,这就是我叫范青帮我做的事情,我让他在杀第四个人的时候故意让死者抓住这枚钥匙。目的很简单,我要嫁祸给我的父亲,让他百口莫辩。
我去警局探视我的父亲,父亲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很多,我说:“你看见了吧,我并没有食言,我说如果你是幽巷杀手,我就会毫不留情地把你抓起来。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你是左撇子,而且也略通医学,第一案发现场在你屋子的附近,最重要的是在死者的手心里攥着你随身携带的钥匙,爸,我忽然很想知道,像您这么一叱咤风云的人物,突然被人抓个人赃并获,该怎么为自己脱罪。”
他低着头,抬头看我的时候,眼神里似乎有着些不知名的东西,父亲抓着我的手说:“有些事情我想要告诉你,因为我突然感觉自己的日子不长了……”
“你说什么丧气话,我知道你不会是凶手的,只要你说‘儿子,帮帮爸爸,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爸爸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儿子。’我就会义不容辞地来帮助你。”
“不是的,”父亲摇着头,“我一定要说,对于你母亲的事情我一直都很内疚,当初你母亲被劫为人质的时候,我还年轻气盛,以为自己的枪法很准,没想到,其实我也很恨我自己……”
“您别说了,我改天再来看你。”说完,我离开了警局。
我找了最近的公园坐下来,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可那些事情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中翻飞,好像怎么都抓不住。其实我并没有打算和范青合作,我只是想向别人证明,我比我的父亲更出色,我从没想过让他死。我打算等我的父亲走投无路了,等他低下头求我帮帮他的时候,我就向他伸出援助之手,告诉所有人,你们看,我不是没有能力的,只能活在父亲阴影下的小毛孩,我叫严帧,不是严肃的儿子,我叫严帧。
回到家后,我打电话给几个兄弟,问他们范青怎么样了,他们说好得很,这家伙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得意着呢,进了一家地下赌场。我冷笑一声,放下了心,对于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范青,我是不会放过他的,我找人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目的很简单,因为我不可能让自己的父亲坐一辈子的牢,即使他到最后也不肯求我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