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好过不曾遇见你
他含笑说好。
瑰丽的夕阳从侧面折射过来,季南柯的脸上有点点的光影,我仰起脸看着他,话语在唇齿间辗转,在我终于鼓起勇气时,他的电话响了。
季南柯只说了两句就变了脸色,而后抱歉地看了我一眼,简短地说,周晗受伤了,我要去看她。
我一怔,却本能地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赶忙点头说你快去。季南柯果然马不停蹄地起身,神色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慌张,那样步履匆匆离开的样子,硬生生地刻在我脑海。我一个人呆坐了很久,饭菜冰冷时才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吃,嘴角有涩涩的咸味。
这时我才感觉自己犹如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清醒过来。到底他心里没有我,之前所有的温柔,都不过是我想得太多。我像所有喜欢上一个人时盲目到不知所以的姑娘一样,明知如此,却仍是不甘心地想要孤注一掷。但再多不甘,都敌不过他心上人的一句耳语。
我带着全部的自尊盛装而来,到最后仍是输得丢盔弃甲。
【7】不觉间势如水火
让我意外的是,周晗此次伤得很重,听说是在跟朋友去野炊时心不在焉,打火机掉进火中发生爆炸,伤了下巴,脖子和胸口也被烧伤了。
我几乎没多做犹豫就跑去医院看她,躺在洁白的床单上的周晗还在沉睡中,她的下巴处缠了厚厚的纱布,看起来依然无辜而纯良。季南柯懊恼地坐在一边,如果不是那个打火机,周晗也不会受伤。
点滴快打完之际,我出去叫护士,回来的时候周晗已经醒来,她看见我,脸色苍白地往季南柯怀里缩,歇斯底里地说不想见到我。
护士眼神异样,我的目光触及到季南柯略带恳求的眼神,只得讪讪地离开了病房,走廊上安静而空旷,仿佛只有一个人立在荒芜的旷野中。
季南柯找到我,委婉地说,周晗现在情绪激动,你能不能……
不等他说完,我立即会意地接过话,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看她了,等她的伤好起来再说吧。
季南柯长松口气,疲惫的神色间满是感激,他对我点点头就匆匆回了病房,脚步如我意料之中的,没有丝毫停顿。
我后来总是想,如果这一刻,他能回一下头,然后看到站在原地像雕塑一样凝望他身影的我,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悸动。
眼泪如潮中,季南柯的背影缩成一个模糊的小点。
而这一次,我知道我们真的再没有可能。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我没有再见到季南柯和周晗之中任何一个,我努力尝试将某些东西从生命中硬生生地剔除。自习,吃饭,睡觉,失眠的时候重复翻着通讯录,停在周晗那一格,而后恍恍惚惚地想起曾经好到穿同一条裙子的我们竟然已经决裂,还是会止不住地眼泪泛滥。
寒假我选择留校做兼职。除夕晚上收到季南柯群发的拜年短信,我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周遭的空气寒冷而孤独,我恍然间感觉那些旧事已如前尘。
开学不久之后,周晗竟然主动联系我,给我捎来我爸妈特意为我留的年货,我礼貌地跟她道谢,她的微笑如潋滟的湖水,眼中有胜利者的炫耀。
她说,沈春晓,你以为故意演场戏,让自己被房东赶出来,把自己的课桌毁了,这样就能得到季南柯?
面对她的质问我深深一愣,我没想到在她眼里的我已经不堪成这个样子。但回头去看自己的行事,似乎也是她的当头棒喝让我明白,我的所作所为,也的的确确是在纠缠已经属于别人的男孩。被别人看成不堪,只能算是我咎由自取。
但我嘴上不肯服输,这些天来我已经下意识地在面对周晗时竖起自己浑身的刺。反而故作轻蔑地一笑,反问她道,如果我把你根本就不怕黑,那些晚上也不是你帮季南柯去开校道上的灯,都告诉他,你觉得季南柯会怎么看你?
看着周晗表情遽变,我却清醒般一阵难过,我并没有打算真的这样做。但周晗转身便气汹汹地走了。
我打开她带给我的年货,看到一台崭新的手机,正是我被周晗在图书馆摔坏的那台手机的同款。
心情顿时有些复杂,第二天我托人将手机还给了她。想到我曾经多么期待她的原谅,但在事情过去这么些天后,此刻的我们竟已不觉间势如水火,我只觉悲伤得想哭。
【8】太过珍惜,才敢有怨言
这一年夏天季南柯毕业,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他竟然放弃了保研名额,签约了一家外企。周晗同样从专科毕业,跟随季南柯去了他工作的城市。
而我,曾经是为了跟随季南柯而选择考研,如今那已经成为我奋斗的目标。我安静地待在自习教室,偶尔也会抬起头,习惯性地望向左前方,恍惚间记起从前那少年温柔的侧脸。
铃声惊醒我的思绪,竟是季南柯的电话,明天要走了,今晚我和周晗请一些朋友吃饭,你会赏脸光临吧?
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好听,平静的语调似乎对过去已然毫无芥蒂。
我握着手机努力笑得自然一些,去啊,有饭蹭必须去。
直到如今我依旧无法彻底放下季南柯,但周晗不知道的是,让我最终选择放弃的,并非忌惮她的攻击,或是为了她受伤的事。而是我曾经喜欢了很久很久的男生,我以为总有一天,自己还会有一丝丝希望。后来我发现,我连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那晚的饭局,周晗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季南柯身边,全无过去的张扬。我始终慢条斯理地夹菜,遇到有谁轮番敬酒也笑容满面地端起酒杯。快要散场时,我憋了一肚子酒水跑去厕所,出来的时候看见周晗迎面而来。
既然躲不过我只好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她停住脚步堵住我的去路,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还恨我?
我愣了一下,摇头说,没有。
这一句是真心话,我曾经固执地在乎着她给的伤害,可是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明白,竟是因为太过珍惜,才敢有怨言。
那将来我跟南柯结婚,你还来给我当伴娘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又补了一句,你曾经答应我的。
包厢里的人鱼贯而出,有人在那边喊,季南柯喝醉了,周晗快过来。
我跟周晗同时望过去,果然看到醉得东倒西歪的季南柯,周晗等不及我的回答,转身就往那边走去,走了几步她又不放心地回头喊我的名字,春晓。
她像个孩子似的想要个两全其美,那一刻望着她的脸,我有些迷蒙,分不清我们是否真的曾经大闹一场。但我仍然下意识地点点头。她得到这个答案,欢喜地冲我一笑,便忙着向里间跑去。我脑中闪过季南柯的面容,只觉得心里翻滚着无尽的酸楚,倚着墙壁狂吐起来。
但时光漫漫,恩怨情仇也好,刹那欢喜也罢,到底远胜于什么都不曾经历。
隔壁包间有人在放《最佳损友》,结尾一句猝不及防击中我心事,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陈胖子用力唱歌的表情,这首歌的最后一句是,总好于那日我,没有,没有遇过某某。
我最爱的女人要嫁给我曾经中意的男人了,多好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