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曾路过鹿港小镇
吃泡面边画画。
画画是与生俱来的天分,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倒成了支撑朱迪的一个兴趣,她趴在床上画好看的衣服,各种各样出现在十七岁的愿望里的衣服,从长裙到衬衫,每一件都精致华丽。
开始的时候在一家餐馆打工,做的是后面厨房里的活,和一群上了年纪的阿姨大妈穿着一样的白大褂拖地倒水,有一次在卫生间拖地的时候滑了一脚摔在了地上,膝盖上就渗出了殷红的鲜血。她站起来吸了吸鼻子,看着镜子里有些蓬头垢面的自己,忽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朱迪交了一个男朋友,是在餐馆认识的,那天是个不大不小的节日,餐馆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前面忙不过来就有人到后面喊朱迪到前面帮忙传菜。苏航出现在餐馆的时候朱迪手里正捧着一盘红烧鸡块,一个转身就撞上了苏航,一盘红烧鸡块全部洒在了苏航的身上,他的衣服上立马就出现了一块斑驳的世界地图。
就是那个时候苏航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是不同的,苏航那时候大二,长相英俊家庭殷实的男孩子在学校里自然是风生水起,身边不乏漂亮女孩子,可他就是在那一刻被这个撞到了别人却一脸无辜一副我就是撞了你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女孩子打动了。说实话朱迪算不上漂亮,眉眼倔犟又风情,很不讨巧。
苏航对朱迪展开追求的时候她完全无法抵挡,尚是未经历爱情的女孩子,尽管在鹿港镇是吸烟喝酒名声不好的女孩子,却还是第一次遇到苏航这样炙热的爱情。他的学校离朱迪工作着的地方不远,每天就在门口等她,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等在那里,买了两张电影票带她去看,送给她优雅的公主鞋和米黄色的大熊,满足了朱迪十七岁时对未来所有小小的野心和渴望。
“做我女朋友吧。”苏航是在KTV包间里吻上朱迪的嘴唇之后说的这句话,他的鼻钉在朦胧的灯光下亮晶晶的,让朱迪无端就乱了心绪,好在天生就是那种爽快的女孩,矜持什么的对于她来说都是浮云,她咧开嘴对苏航笑了笑算是回应,然后环住他的脖子回应了他的亲吻。
漂亮走下去好像冬天含笑饮雪水
苏航去过朱迪住的房间,狭小的房间几乎挤不下两个人。苏航看见朱迪贴在墙上的画,那些画在他眼里太过于抽象和好笑,他指着其中的一幅问道:“你画的啊?”
“嗯啊,”朱迪正背对着苏航给他倒水,“是我设计的一些服装,你看好看吗?我还想以后当一名服装设计师呢。”
朱迪端着茶转过头的时候正好撞上苏航强忍笑意的脸,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无趣极了,然后就忽然想起来在鹿港小镇的时候,那时候没到出摊,她和程屿两个人就找一块空荡荡的海滩,自己在那里拿着一堆白纸画画,程屿坐在自己身边哼唱着一些歌谣,一边哼唱着一边摆出一个拨弄吉他的架势在空气中弹唱着,哼唱的都是一些老歌,什么“你曾经对我说,你永远爱着我,爱情这东西我明白,可永远是什么”“哪里天涯有鲜花啊,哪里有人在说话”
程屿哼唱着的时候偶尔会探过头来看看朱迪纸上的画轻轻说一句:“你画得真好。”
在鹿港小镇卖炒面的女孩怀揣着当一名服装设计师的梦想应该是注定被嘲笑的,所以那时候她只对程屿说起过,他每次都会这样安静地看过来,看朱迪在纸上涂涂抹抹,然后很认真地说一句“你画得真好”。
一年前朱迪拉着行李箱站在程屿门前其实是想这样说的:“程屿,我们一起到外面吧,我去当服装设计师,你去唱歌。我们一定会成功的。”那时候尚未见过生活的艰难,真的是这样想的。
朱迪坐在苏航的旁边不说话了,苏航凑过来揉揉她的头发说道:“哎哟,生气了啊?来来,看看我给你的情人节礼物。”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放到了朱迪手里,朱迪打开的时候被那一瞬间的璀璨刺痛了眼睛,一条白金项链,上面还带着标价:¥586?
朱迪有些窘迫,转过头看着苏航低声说道:“我,我还没有给你准备情人节礼物……”
苏航忽然把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顺势将朱迪按倒在床上,按灭了床头本身也算不得明亮的灯。朱迪觉得自己平静得有些异常,是那条项链的缘故吗?她在心里这样问自己,无法承认也无法否认。苏航和大多数男孩子一样贪婪而直接,朱迪说不上来自己当时的心境,白晃晃的月光透过窗帘洒了进来,外面有汽车喧嚣的声音,她就那样瞪着天花板发怔的时候忽然要命地想念鹿港小镇,想念自己家的炒面摊和那一片无垠的沙滩。
第二天朱迪恍惚着醒来的时候苏航已经没有不在她身边了,只有半盒香烟还胡乱地扔在桌子上,六十元一盒的香烟,几乎是自己一个星期的生活费。朱迪叹了一口气,从烟盒里拿了一支放在嘴边点燃。
吸了一支烟之后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八点钟,忙换了衣服洗了脸往餐馆跑去上班。
是透着餐馆的玻璃门看到苏航和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的,两个人穿着情侣衣服样子十分亲密,朱迪在那一刻觉得四肢发麻,立马就将手里的活推给别人围着围裙就向外面跑去,事后她真的觉得自己那天傻极了,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以一副泼妇的形象出现,对着苏航吼道:“她是谁?”
那女孩也愣了愣,转过身指着朱迪向苏航问道:“她是谁?”
女孩子转身跑开,穿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跑起来依旧健步如飞,苏航站在那里愣了一下,然后连个表情都没给朱迪就喊着那个女孩的名字向她的方向跑去,朱迪站在八月的天空下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喝下去一大碗雪水。
那天晚上她没有回餐馆,一个人在成都的街道上走着,华灯初上的时候坐在路边的一家牛肉面摊子上要了一碗牛肉面,她在鹿港小镇的时候就喜欢吃牛肉面,特别是喜欢在路边摊上吃牛肉面,但苏航不让,说吃路边摊没情调太掉价,所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一直没有吃过。
老板一边给她做牛肉面一边讲着自己听来的冷笑话,牛肉面端上来的时候朱迪加了很多辣椒在里面,埋着头吃的时候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下来了。
从巷子里走回住的地方的时候忽然下起了大雨,巷子黑糊糊的,几个劫匪是忽然蹿出来的,二话不说就开始抢朱迪随身的包包,那里面装着的是她刚从餐馆那儿结算的半年工资,她拼命地抓住包包带子不放,一个劫匪忽然向她的腹部狠命地踢去。
她在那个夜晚的雨中号啕大哭,旧时光所赋予的绝望悲伤忽然一涌而出。
为你唱一首知名不具的歌
朱迪没想到时隔一年后见到苏航会是在这个地方。
迪吧里很喧哗,朱迪是穿着黑色丝袜坐在吧台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新做的指甲的时候看见苏航向自己走过来的。
他在朱迪身边坐下,点了一杯红酒推到了她的面前。
都是一些欲擒故纵的老把戏,朱迪不屑地笑了笑接过了那杯酒,从苏航的眼里可以看出,他已经不认得她了。
是陪着苏航一起走出迪吧的时候被程屿拦住的,那一阵子南方好像一直是阴霾的天气,长期的阴郁好像看不到尽头的悲伤一样。程屿忽然就拦在了两个人面前,二话不说拉着朱迪的手向一边走去。
“你干吗?”朱迪一边大声喊着一边试图去挣脱程屿的手,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也弄花了她的妆容。
两年没见,原来程屿的力气已经这么大了,大到朱迪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挣脱。他不肯放开她的手,拉着她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