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磅礴,你就是宇宙

程西紧紧抱着顾文太送的礼物。低垂眼睫。良久,轻轻地唤:“文太……”

顾文太站在哭泣的程西身前,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程西的手,生涩地安慰:“阿西……阿西不哭了。” 程西只是一劲儿地唤:“文太。文太。”

过了很久,才模模糊糊地哭道:“她真的不要我了。文太。”

“……她连我的生日都不记得……她连回来看一看我都不愿意……”

“我的确是在故意找借口打电话给她……外婆身体明明很好,我只是在找一个借口……找一个可以和她说说话的借口……可是她不记得,她根本不在乎。”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文太,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程西的十六岁生日。没有爸爸,没有妈妈。

童话里的月圆花好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出现。程西像是独身一人站在突然落下的夜幕里,清夜蟾光,举目茫然四顾。

那么很多年以后,你还会不会记得那个笨手笨脚的少年,和生怕重一点就会弄疼她的力度。顾文太轻轻抱住程西,一遍一遍地说:“阿西,不哭了。阿西,不哭了。”

“不哭了。阿西。不哭了。”

阿西,我心疼你。

【05】

——宝贝宝贝你好吗?做你唯一的超人好吗?

程西做了一个梦,结果第二天起来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真是美得很。

“我猜阿西一定是梦见林志玲结婚了。瞧把阿西给吓得。”——BY真?鬼斧神工的存在,顾文太。

由此,足以见得顾文太这孩子对于林志玲非同一般的执念。

程西又梦见幼时的那个夜晚。

楼下是爸爸的咒骂声,间或夹杂着妈妈的哀求哭泣。小小的程西全身颤抖,瑟瑟地躲在衣柜里,在黑暗里咬着拳头小声地哭,一边压抑喉咙口的哭泣声。

这是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的场景。每逢这个时候,程西就这样躲在一个小小的封闭的空间里,一边哭一边祈求这样的打骂快点过去。

然而这一次好像不一样。随着一声清脆的花瓶碎裂的声音,爸爸的声音戛然而止。妈妈沉重的喘息愈发清晰。过了一会儿,听到妈妈尖利地笑,然后发出一声惊恐的快慰的,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形容的尖叫。

程西抱着衣柜里的被子,几乎要晕过去了。

然后听到楼下有人敲门的声音。隔壁家的美记阿姨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楼下一片混乱。程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被子,抽抽噎噎地哭。

突然听到窗户被推开的声音,有人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咔嗒一声开了灯。随即听到有人压低声音,悄悄地唤:“阿西,阿西,你在吗?”

程西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愈发把自己藏到衣柜深处,眼神空洞。

那人停了一下。径自往衣柜的方向走来。

日光灯的白色流进幽闭的衣柜,随着那抹光刺入视网膜的,是小男孩琥珀颜色的眼眸。他涨红着脸,看上去像是快要哭出来。然后他也进入衣柜,关上柜门。夏井西怔怔地感觉到被抱住,然后是脖颈上温热的液体。

她打了一个激灵。突然很用力地抱住对方,用牙齿去咬对方的脖子。同时被男孩扯着头发。两个孩子躲在小小的衣柜里,像两只小兽一样歇斯底里地呜咽哭泣,一边凶狠地厮打。

程西抱着顾文太,终于歇斯底里地哭出来。

吃好早餐出门。早早在门口等着的依旧是懒洋洋倚着单车嚼口香糖吹泡泡的顾文太。她的少年站在清晨的安静日光里,还是年少时候单薄削瘦的身形,脸庞却逐渐褪去年幼时秀气柔软的漂亮,长出日渐清晰英俊的轮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与自已一起手拉手走过长长回家路的小孩儿,如今也已经长成这样挺拔俊秀的存在。

看见程西出门,顾文太直起身子,一瞬间整个人拉长二十公分,笑嘻嘻地冲她招招手。

可是还是那样的笑容。顾文太一笑就会露出两排牙齿,嘴角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他睫毛长,眼睛很大,从小就秀气得像个女孩儿。笑起来乖得不得了。

程西走到他跟前,仰起头看他:“诶,文太猪,你又长高了吧?”

顾文太倒没什么感觉,偏偏头:“有吗?”

“肯定有!”程西恨恨地说,“你这个怪物!”

顾文太就笑笑。把手上那瓶温热的牛奶塞到程西手中,两条腿撑着单车,回过头说:“阿西,上车。”

是奇迹一样的。程西坐在顾文太的自行车后座,模模糊糊地想。文太,他就是奇迹一样的存在。

你一定不知道我多么感谢有你在。

顾文太和程西在不同的班级。上了楼梯就要各自往左右走。转身的时候程西突然叫住顾文太,从书包里拿出两本笔记本:“差点忘记了,给你。”

顾文太问:“这是什么?”

“是生物和英语的笔记。”程西说,“上次月考你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只有这两科不是很好。我昨天晚上整理了一下,快期末考了,你看看吧。”别别扭扭地把头扭向别的地方,“我可不是在帮你……我是,希望美记阿姨高兴。”

顾文太笑。程西恼羞成怒地一瞪,他就各种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不是在帮我呀。阿西。”

程西冷哼一声:“过来,猪。”踮着脚帮他解开校服领带再重新系好,“……领带真的有那么难打么?”

“嗯。是的!”少年答得异常利索。

程西给了他一个白眼。自己却忍不住地笑出来。

【06】

——每当我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就会想,如果你还在。你一定会保护我,不让我受别人欺负,舍不得我受委屈。

程西其实一直懂得,母亲有多么害怕她。

外婆有时候会突然神色黯淡,犹豫地对程西说过:“你的爸爸,简直是一个魔鬼。”

程西也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在有些生病的辗转难眠的夜里,她会突然想到一个早春时节。还是年幼时候,日光尚是一片灼灼的好。小院里的花树开了花,她坐在父亲的肩头,去攀折花枝,一阵风吹过,花雨漫天,满地殷红般般潋滟。她欢喜得乱动乱笑,父亲扶住她,对站在门口的女人笑:“我们的阿西跟你年轻时候一样,是个疯孩子。”满眼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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