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楼

是。在这里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只有古老的座钟镌刻着时间流逝的年轮。

施昂从柔软的大床上爬起来,心里满是烦躁。

又是新的一天。

他不知道已经重复了多少个一模一样的日子,每天醒来,吃那个怪物烹饪的各式各样的食物,然后在这栋该死的小楼里转上一天。困了就上床睡觉,醒来又是同样的事情在等着他,他在这栋与世隔绝的小楼里转了成千上万遍,可以说得出木质的书架上每颗钉子的位置。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过了多长时间。五年,十年?可是每当他看到镜子里那张青春的脸,就好像昨天刚刚随着辛狐来到莫问楼。

最近施昂的心中闪过一些不安,他觉得辛狐已经开始厌恶自己了。在楼里辛狐并不限制他的活动范围,就算他摸去地下室把用来做食材的棕熊尸体翻上来辛狐也不管,可是三层半的阁楼,是莫问楼的禁地,辛狐从来不允许他进去。前些日子,无聊到发疯的施昂打破了这个禁忌之后。他明显地感觉到辛狐对自己的厌恶。

早餐的时候这个担忧变成了现实,餐桌旁出现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细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辛狐找来了新的伙伴,那么自己没有什么用了吗?辛狐从来不会留下没用的人。

辛狐优雅地系上餐巾,见施昂下楼来,对雨琪介绍道:“这是施昂,你之前来的房客。施昂,这是雨琪,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雨琪按照辛狐的样子在脖子上系上白色的丝质餐巾,把勺子伸向了面前的小盅里,鸡蛋羹里拌了细小的肉末,尝起来昧道十分鲜美。施昂看了看瓷盅里的蛋羹竹鼠,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有大把的时间泡在三层的书房里。那里有各式各样的药膳方子和食谱。初来到莫问楼的时候,他很享受辛孤每日为他做的各式各样的珍馐美食,当他为了打发时间在书房研习那一本本砖头厚的可以砸死人的食谱后,他才知道,只要辛狐不高兴,他可以用任意两种看起来正常的食物让自己难受好几天。辛狐并不阻止施昂去看那些食谱,就算施昂知道自己吃的是相克的食物,他也不得不吃下去,连绝食也不行。他曾经绝食了六天,辛狐硬是用极品红参汤把他灌了回来。施昂这才知道,只要辛狐不同意,那么他连选择死的权利都没有。在莫问楼,什么都“莫奠问”才能稀里糊涂地混日子。自从一个月前施昂闯入了奠问楼禁忌的三层半阁楼,辛狐就对他多了几分不耐烦,每日不是给他吃红枣炖闸蟹就是田螺香瓜。以前他很喜欢吃的两种食物,从药典上查清楚它们的属性后,他就再也没有什么胃口。蟹肉性寒。微毒,可以清热续绝伤,红枣补血益气,活血养颜,田螺味甘性寒,清热利水,香瓜入肺胃两经,解烦止渴,清火解毒。单看这四种配料的哪一种都是对于人体有益的食物。可是蟹肉和红枣配伍之后,虽然可以让自己气色看起来更好,但就经络而言。两者在足厥阴肝经相冲,田螺和香瓜同食极损肠胃,这些食物表面可以生气血,清热毒,脏腑深处对身体损害极大,简而言之,就是维持了一副好皮囊,却挖空了身体。施昂很佩服那些药典里记录的饮食禁忌,那是古人几千年传承的智慧,更佩服辛狐别有用心的用材,为了达到膳食效果的最佳水平,辛狐可以找到世界上任何一种地道的食材。

今天早上的早餐只是益气消渴的蛋羹竹鼠,看来莫问楼有了新的来客这件事情让辛狐心情不错。

早餐时施昂一言不发,气氛有些压抑,吃完饭后桌子旁边无声无息地冒出了一个戴着面具的侍者。干净利落地收拾好了桌子,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消失,雨琪都没有看清楚他是从哪儿来。

早餐过后辛狐出门找食材去了。施昂坐在客厅的摇椅上抱着一大本食谱在看,这本食谱他已经看过好几遍,辛狐书橱里的书他都看过,他整天无聊度日,看些书籍打发时间。奠问楼来了新的房客辛狐是高兴的。可是施昂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辛狐有了新的玩伴,不再需要他了,他一直都想要得到解脱,但当真他预感死亡的那一天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却不想就这样死去。

施昂自嘲地笑笑,原来。人都是怕死的啊。

雨琪坐在施昂对面的沙发上,她看着低头看书的他突然嘴角绽开一丝笑意,那种笑容,那种身材相貌。那种气质。天生就是当明星的材料,只是他的性格有些冷漠,不愿意答理别人。

“你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了吗?”雨琪打破了这份令人尴尬的沉默。

“嗯。”长得我都记不清到底是哪一天。

“那。辛狐他是什么人。莫问楼又是怎样的存在?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一栋楼。这么……奇特。”雨琪想了半天,终于在脑海中为奠问楼找到了一个尽可能礼貌的形容词。

“大多数人,三世也找不到奠问楼这样的存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些谜团,没人能够解开。我也不知道辛狐到底是什么人,他喜欢按照那些稀奇古怪的食谱和药典做各式各样的食物,每天大部分时间泡在他豪华的厨房里,或是在世界各地寻找食材的路上,他还喜欢待在三层半的阁楼上,不过他不希望别人靠近那里。”

“三层半的阁楼,那是什么,你去过吗”

施昂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那里面有什么?”三层半勾起了雨琪的好奇。

施昂没有回答,重新把目光转回到手中那本厚厚的食谱上。

雨琪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可能触到了某种禁忌,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急忙转移话题,“早餐的蛋羹味道挺不错的,里面的肉丁很香,那是什么呀,我想我以前没吃过那种肉。”

施昂快速翻了翻手里的书,指着页面上的彩图:“蛋羹竹鼠。”

竹鼠?就是那种灰黑色的小眼睛的毛团吗?雨琪觉得刚刚吃下去的肉丁插上了竹鼠的标签后开始在胃里翻腾。

“其实。”施昂漫不经心地把书翻回刚才看的页数,“换作刺猬肉丁的话味道会更好。”

雨琪突然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四]

莫问楼里面没有日历表,记录时间的是一座古老的摆钟。窗外没有阳光和蓝天白云,只有漆黑或者令人更加压抑的灰色。雨琪睁开眼睛,发现辛狐坐在床前,趴在自己脸上看,双眼就在她的鼻尖前面一公分的距离。雨琪遏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双手抓紧了被子,问道:“你要干什么?”

辛狐对雨琪脸上表现出的紧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退开一段距离,在手上的便签纸上边写边念叨:“皮肤不错,但不够红润,指甲光泽度不够,头发有些枯黄……”辛狐念叨了一圈,还不忘掰开她下巴看看舌头,“舌苔太厚,看来你近来忧伤思虑过度,心肝脾肺肾的运化作用都不太良好,着实应该好好休整一下。”

在白吃白喝什么事情都不做一个星期之后。雨琪按捺不住心中渐渐扩大的不安,在晚饭的时候,她挑着海参干贝汤里的香菜,开口问辛狐:“你需要我做什么?”

“先调理好身体再说吧,你看你近来气色就好了许多。嘴唇红润,头发前两天黑了些,这样我看着心情愉快了不少。”

“然后呢?”

“然后?然后再说然后的事情。”辛狐无所谓地看了她一眼。

施昂照例不说什么。小白扫了一眼雨琪,继续吃盘子里的食物。在这张红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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