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楼
文/穆 牧
> 一
夜，漆黑如墨。
阮雨琪站在一座废弃居民楼顶楼的天台上，看着远处路灯昏黄的灯光，恍若已经置身另一个世界。深冬冰冷的风吹在脸上刀割一样，她的知觉渐渐变得麻木。雨琪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七年的感情会在一朝一夕之间崩溃得不成样子。七年。一个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七年?
宁，如果没有你，那么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留恋。
雨琪闭上眼睛。往前迈开一只脚。
人的感觉在黑暗中尤为敏锐，凄厉的寒风夹杂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迫感在雨琪的周围弥散开来，让她原本死寂的心底陡然多出了一丝恐惧。她转过头，看清身旁的黑影时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
辛狐看着眼前这个眼睛里蕴涵着恐慌的女孩。嘴角浮起了一丝讥诮的笑意，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人还会对别的事物感到恐惧吗?辛狐倚在一旁的水泥柱子上，双手抱着肩，抿嘴看着她。
雨琪见那人像幽灵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并不说话，她也没有什么心情去答理他，她可是个正在自杀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害怕?可是刚才看到他的时候，她的心里明明产生了难以忽略的恐惧感，雨琪自嘲地笑笑，往天台的边缘重新走了一步。
“姑娘——”辛狐的声音清冷忧郁。不含任何的温度。雨琪听到这个极其中性化的声音，竟然一时间辨别不出眼前人的性别。
辛狐见雨琪略带敌意的目光重新转向他，清了清嗓子。
“姑娘，我无意打扰你所决定的任何行为。我只是想问你一句，万一你跳下去摔得半死不活的话那我用不用叫救护车。毕竟这座楼只有五层。”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上楼来的时候这里根本没有别人。”雨琪对他的话，有些恼怒，警觉地看着他。
“你这么确定我刚才不在这里啊——”辛狐别有用心地把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拖得老长，雨琪觉得自己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人类呢，哪有一个正常的人会披着这样一件夸张的黑色大斗篷招摇过市?传说人接近死亡的时候，会看到许多常人看不到的事物，眼前这个人像是地狱派出的死亡行者。
雨琪僵在那里，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跳下去的话如果摔不死，那她只会更痛苦。并且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再自杀第二次，事实上现在她要跳下去的勇气就已经消失了大半，但一想到七年的情深意切最终只换回一个决绝的背影，她又心痛得几乎窒息。
辛狐打量了她许久，开口说道：“或许，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莫问楼。”
“莫问楼……”雨琪下意识地重复了一次这三个字，那是哪里?
“反正你是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了，也不用担心我会害了你，你意下如何?”
雨琪不动声色。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动，曾经富足的家庭债台高筑，慈爱的父母病逝。喜爱的工作丢失，朋友反目，相恋的爱人绝情离去，她实在找不出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相比而言，死亡显得容易得多，所以她才会选择今晚站在天台上，她连死亡都不惧怕，又怕什么“莫问楼”呢?雨琪点了点头，辛狐笑了笑，他就知道，他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他扬起黑色的大斗篷，雨琪小巧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二
雨琪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一座古旧的小楼前面，这是一座设计风格独特的三层半小楼，正门上方是暗金色的琉璃飞檐，门框上挂了一块朱漆的横匾，上面用银粉写着“莫问楼”三个龙飞凤舞的字，朱底银漆的对比很是明显，雨琪第一次知道门匾也可以写成这般。二层的柱子是白色大理石的材质，上面雕着简朴的花纹，罗马角斗场的风格，三层外墙贴的是紫色的水晶石片，透过半透明的水晶石雨琪能看到三层天花板上模糊而色彩绚丽的花纹，至于那半层，从三层的一半处又往上突出一部分，只有半层的高度。那半层黑色的外墙幽深得骇人，与黝黑的天幕融为一体，似乎要吸进一切出现在它面前的东西。雨琪怀疑自己的耳朵边响起了那半层小楼深深浅浅的呼吸。面对着这样一座风格诡异的建筑雨琪有些不知所措。辛狐打开雕花的木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壮了壮胆，走进了楼内。
楼内是跟外面一样。不见什么光亮，不远的地方有两个绿幽幽的光团，慢慢向自己靠近，雨琪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心里咯噔一跳，绿色的光团越来越近，她往后退了几步，撞在了辛狐的身上。辛狐轻轻扶住她，在她耳边说道：“小心点儿。”
等辛狐打开灯，她才看清那两团绿光是一只黑猫的眼睛，那只猫通身黑色，没有一根杂毛，它对这个进入莫问楼的陌生人打量了一番，然后大摇大摆地趴到壁炉边毛茸茸的垫子上，眯着眼睛打起了盹。
“坐吧，我去给你倒杯茶。”
趁辛狐离开的工夫，雨琪打量起屋里的设置来。屋子里的一切并没有它外表看起来的那么诡异，水晶大吊灯，真皮沙发。羊毛地毯，墙壁上挂着几幅风景油画。壁炉里燃烧的火焰把屋里映成橘黄色，让冬日的一切寒冷停留在门外，一切都像是一个普通的住宅，只不过家具要豪华一些。
也许是站在天台上受了凉，雨琪居然止不住咳嗽起来。客厅旁边的厨房传来辛狐的声音：“你感冒了吗?”
“没……没有……”
不多时，辛狐端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递给了雨琪。雨琪趁着辛狐也在喝茶的时候认认真真把他打量了一番。这个前一刻冷酷刻薄披着黑斗篷的人并没有自己脑海中那样凶神恶煞，相反，他长了一张妖娆的脸庞，狭长的眼睛，深蓝的瞳仁，小巧的下颌和薄薄的嘴唇，修长的脖颈，亚麻衬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俊美得让人难以移开视线。一时间雨琪不能够确认辛狐的性别，他的胸前很平坦，可是，他居然没有喉结，雌雄莫辩的脸加上中型化的声音，他到底是男是女?
辛狐专心致志喝着茶，微垂的眼睑上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雨琪望着辛狐发呆的时候，感到背后射来两道冰冷的目光。她四处看了看。那只猫不知什么时候竖起了脑袋，直直盯着自己。
“姑娘，你怎么了?”
雨琪觉得自己回到了一百年前。那个时候，才有“姑娘”这样古典的称谓，在辛狐嘴里，这个称谓变得这样自然，没有半分矫揉造作的痕迹。
“没什么……我叫阮雨琪，你可以叫我雨琪。”
辛狐眯起狭长的眼睛笑笑：“我叫辛狐，是莫问楼的主人，这是我们家小白。”他用手指了指又趴在壁炉边打瞌睡的黑猫。雨琪不知道一只浑身漆黑的猫为什么叫“小白”这个名字，但是她没有多问，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雨琪喝了几口杯中的茶水。芳香四溢，杯底除了茉莉，还有几片黄褐色半透明状拇指盖大小的果肉，她见辛狐用茶勺舀起来吃了下去，也就舀了起来。放在嘴里咀嚼了一番她才放下心来，原来是桂圆肉，晒干了又泡茶颜色形态就变了一番，吃起来又多了茉莉的香气。
“我见你咳嗽，就放了些润肺止咳的果肉，味道还好吧?”
雨琪点点头：“谢谢。”
[三]
梦里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醒来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