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藤

文/苏墨白

>  (1)

林小小死了。

她的丧礼是在那家全市最有名的幼儿园举行的,因为她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是在这里度过。从这里回家的路上,她死于非命。丧札进行了两个小时。大人们聚在一起说笑,小孩子们却郑重地拿着白菊祭奠他们死去的朋友。没有一个人哭。就连平常最胆小的。常被女儿迟墨叫成胆小鬼的女孩都没有哭,穿着黑色衣服,梳着整齐头发的小孩子们都聚在一起,偶尔被大人叫到回头,也只会留下一抹说不出的笑容。那种笑容丝毫没有小孩子的天真纯洁,只充满了一种诡异邪恶的感觉。

带着迟墨回家的时候。穿着黑色西装的她望着窗外,看不清的眉眼,迟墨从小就喜欢穿男孩的衣服,性格也像是男孩一样,不管我告诉她多少次,她是一个女孩,她应该穿漂亮的裙子,学弹钢琴,养温顺的动物,她都不听,她总是固执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她是一个男孩,长大会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喜欢她。她的这些固执,就像年少的我一样,所以对她我爱得有些放纵。

10月末的天气,入晚已经有些冷,我开车带着迟墨去地下车库的时候。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的迟墨突然跟我说:“妈妈,你说林小小是会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听她说那种话,所以我惊呆了,而车也是一个急刹停在了地下车库的入口,车停下的一瞬我看了一眼坐在我身边的迟墨,那张每天都会叫我妈妈然后会撒娇地睡在我身边的脸像是突然变了样子。就在我要和迟墨说,要她住嘴,要她以后不要说这些话的时候,身后的喇叭声打消了我的想法,我和迟墨到家的时候快六点钟,天已经彻底的黑了。给迟墨叫了外卖,我就回到了书房。我是一个期刊写手,什么样子的故事都写,只要给钱,只要能让我出名,我从不拒绝任何人。

新小说是一个悬疑杂志的约稿,要写一个小时候的故事,5000字的稿子,写到2500字就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原本明天就是交稿的日子,所以林小小的葬礼我本来不想去参加,只是迟墨一直来敲门。就在我不耐烦想要打她的时候,她说:“妈妈,求你了,我绝不会和任何人说你的坏话的,真的。”看着迟墨的眼神。我微微一愣,我记得当初收养她的时候就是因为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得吓人,因为这双眼睛,23岁的我带着只有1岁的迟墨回家,一点点地教会她叫妈妈,教会她看这个世界,也让她明白我是个怎样的人。

打开文档,看着已经写了一半的故事,我皱着眉头,那是我的童年,和哥哥去挖坟捡死人的骨头赚钱的故事。我的童年是这样,我女儿的童年呢?

我已经很少那么快地打出每一个字,而且也从没有那么尽善尽美地把一个5岁孩子的童年描写得那么恐怖,那是迟墨与林小小的故事。

离开书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稿子已经发给编辑,我以为这时候迟墨已经睡着。所以自顾自地打开了客厅的灯。如果可以,我宁愿那天晚上在卧室里卡得写不出一个字,也不希望看到那样的迟墨。头发不长的迟墨低着头吃着碗里的意大利面,感受到光的时候吃面的她抬起头,小小的一张惨白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带着一种像是无辜的引人怜悯的东西,而最让人害怕的却不是这些。是那张带着番茄酱汁的嘴,嘴角还含着一根没有吃到嘴里的面条,那样一张脸配着一身还没有换掉的参加丧礼的黑衣,样子可怕极了。我记得因为那张脸我最喜欢的咖啡杯落在了地上,也因为那张脸,我狠狠地甩了迟墨一个嘴巴。

(2)

我发觉迟墨的变化已经是2009年的年末了,还有一年5岁的迟墨就要去上学。而我也已经将近30岁。就在我以为林小小的死对我和迟墨的生活并没有影响的时候,我发现迟墨变了。

那天早上,我没有送迟墨下楼,从她5岁的时候开始。就是她一个人下楼然后坐幼儿园的校车去幼儿园。那天早上。因为完结了最新的长篇,所以并不像往常一样累。迟墨关门的时候只有七点半,我端着咖啡杯望着十楼之下的那个像个黄色的小点儿一样的校车,因为看不清,所以随手拿了午夜总是去窥视别人的望远镜。那个望远镜还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带着军方的科技,所以我清楚地看到了迟墨,穿着漂亮连衣裙和白色皮鞋的迟墨,那样的迟墨让我觉得陌生。车从停在楼下到开走足足有20分钟。这个高档小区几乎一半的孩子都是与迟墨在同一个幼儿园的,而他们也都是林小小的同学。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样子的迟墨我会想到林小小,但是大脑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女孩,她最喜欢穿着漂亮的连衣裙配着白色的皮鞋。

看着棱车走了很久。我才回了书房,开着的电脑上,新的文档没有名字,却已经写了楔子,短短几句,取自王菲的《旋木》,虽然歌曲悠扬婉转,在我笔下,那却注定是一个会带着一些诡异色彩的故事。

那天上午,我一步都没离开书房,细心地写着每一个字,出书房已经是下午两点,端着咖啡杯的我走向了迟墨的房间,对我收养迟墨的事情,家人都极为反对,就连向来宠爱我的哥哥迟昔都是反对的,或许是因为性格中的倔犟,也或许是因为他们太过宠爱我,在我心里没有我不能做的事一隋,所以我把迟墨带回家。

迟墨的屋子很华丽。有我从小梦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一切。柔美的纱帘、薷丝的床饰,华丽的漆成白色的实木家具。坐在迟墨的床上的时候,我笑了起来,对着大床的是一面大的梳妆镜,镜子里的女人面容姣好,长发,消瘦,没有戴眼镜,却从眼底透着一种含蓄内敛的书卷气。只是隐匿在那样书卷气之下的却是别人所看不到,琢磨不到的一切。那便是我。迟亦寒。

离开迟墨的房间的时候,放在书架上的相片引起了我的注意,相框里的迟墨坐在旋转木马上。表情并不高兴。这张照片还是不久前我带着迟墨去玩的时候照的,摆在这里也已经很久,只是这么久我从没认真看过,自然也没有发现,那架不大的旋转木马上迟墨身后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白色衣服的女孩,长发,被光所隐匿在阴影中的脸,只是白色的连衣裙,白色的皮鞋,这让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小小。

我从不相信什么神鬼,也更不会相信一个只有5岁的小女孩会阴魂不散纠缠着迟墨,所以放下照片,我离开了迟墨的卧室。只是就像很多人说的,并不是你想不到,事情就不会发生,反而事情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那天下午,我去幼儿园接迟墨放学,幼儿园的门口,几个相识的家长聚在一起说着孩子的近况,亦聊了几句已经死掉的林小小,因为不常来接迟墨,所以林小小的母亲因为抑郁症自杀的事情我也是那天下午才知道的。

“如果那天小小妈妈来接孩子,估计孩子也不会出事,就是为了几圈麻将,现在可是两条人命……”

听她如此说,一直站在角落的穿着蓝色套装的女人道:“你说这些干什么,那时候谁能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想不到,要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咱们能这么天天的来接孩子。小小死的那天下午,是谁跟她妈打了一下午的麻将?”

听蓝色套装的女人如此说,为首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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