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楼
意:
“奠问楼原本是一块独立于阴阳二界之外的第三空间,只有我可以来去自如,因为我只是一个灵体,不受莫问楼结界的束缚。虽然具有永恒的生命。但漫长岁月的孤独其实是一种折磨,我向上界的神许过想要成为一个人类的愿望,我不在乎成为一个普通人。哪怕只有短暂的生命也好。神谕上说只要我集齐了一个人一生中的所有的情感。那么我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我开始收集各式的情感,并且为此建造了三层半的阁楼。一世情里收藏的是五百年来我所中意的人类的情感。我是个挑剔的完美主义者,当我所中意的人类准备放弃他们自己时,我会把他们带来奠问楼,用药膳把他们调理得外表神采奕奕。完美无缺。这样才可以得到最自然完整的情感,我把不同的情感收集起来封入塑像当中,他们的生命就得到了一种永恒的传承。”
施昂打了个冷战,辛狐为了寻找最自然的死态,最完整真实的情感。用大把珍贵的药材食材塑造出一个人最完美的外表。然而五脏六腑却溃烂崩解得不成样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最终在内脏的过度损耗下完美地死去,这是一个多么有创意的方法,只有辛狐这么变态的人才想得出来。
“辛狐,你是在说,进入莫问楼是我毕生的荣幸吗?”
辛狐挑挑眉,“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进来莫问楼的,我没有让你对我感恩戴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没有莫问楼,你早就是阴界的一缕残魂了,可是现在,你还活着,站在这里跟我说话。施昂,其实只要我同意。你可以离开这里。”
“你会同意吗?”施昂反问。
“我可以考虑。前提是你帮我做一件事。”
[六]
雨琪窝在沙发上抱着一杯桂圆茉莉茶,自从她来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都爱喝这种茶。她低着头看自己握住杯子的手,不敢抬头。今天的事情太过诡异。施昂说喜欢她还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两个人在这样幽闭的空间里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就算那不是纯粹的爱情,也总有一丝相依为命的依赖感。可是辛狐,辛狐居然也说喜欢她,希望她成为奠问楼的女主人。这怎么听都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施昂看着雨琪抱着茶杯纠结万分的样子,心里隐隐作痛。你会原谅我的,雨琪,我无意想要害死你,可是如果这样待下去,我们都得在奠问楼死去,我知道这样做是出于一万分的自私,可是不管怎么说。能有一个人出去总是好的。这一次,辛狐想要寻找的是那种被称为“幸福”的感觉。雨琪,我愿意给你幸福,哪怕一秒钟,作为你最后的记忆和消逝的祭品。
小白踱步到茶几边,然后跳上了沙发,它在等待即将发生的一刻,辛狐会把他所寻找的情感带去一世情封入塑像,它把剩下的残魂带去阴司,这只叫做小白的黑猫本来就是来自阴界的死亡使者。
辛狐只是在他漫长而无聊的生命中想到了一个充当调味剂的游戏,他想要知道在这个人类女孩的眼里他跟施昂相比谁更具有吸引力。现在这张脸,也是他这么多年千挑万选才选如来的。灵体生于三界中的灵秀之气,本来是无形之物,他靠着自身非凡的天赋,集天地之精华,吸万物之神气,化作人形,他身上的每一处无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他自信可以颠倒众生。可是雨琪对他却总是有多远躲多远。如果雨琪选择了他。那么施昂就是多余而无用的人。不需要留着;如果她选择了施昂。那么就更不能留下他。辛狐怎么能容忍一个击败自己的人继续留下呢,他才是奠问楼的中心。
雨琪喝了一口芳香四溢的茉莉桂圆茶,艰难地咽下去,辛狐、施昂,加上小白,三双眼睛急切地盯着她。她轻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
“我……我喜欢施昂……”
施昂松了一口气,他坐到雨琪的身边轻轻拥抱住她。“雨琪,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唯一。允许我生生世世爱你,即使今生我们生命短暂,来生,一定有来生,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
雨琪觉得心里荡开了幸福的涟漪,自从宁离开之后,这种感觉许久不曾有过,她和施昂相对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情。
辛狐深蓝的眸子染上了怒火,小白趁着那幸福的一瞬跳到了雨琪的面前,绿幽幽的眼睛直直盯着她。雨琪的瞳孔瞬间变得涣散,辛狐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捕捉到了一个即将消散的光球。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
“幸福啊,原来就是这种东西,我又要多一件完美的作品了呢。”
施昂抱着雨琪渐渐冷却的躯体,心痛得不能自己。
辛狐挖苦道。“你别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了,你不应该高兴吗,她死得并没有痛苦,你也看到了,她觉得很幸福。”
“不会这样的。最近的食谱都不是相克很盛的食物,她怎么会这么快就死去?”
辛狐端起了雨琪刚才拿过的茶杯。上面还残留有她的温度。
辛狐抽抽鼻子,故作夸张地嗅嗅,“茶好香啊。”
施昂看着杯底比平常多出一倍的桂圆果肉。猛然惊醒。原来从雨琪进莫问楼的那天开始,辛狐就没有打算留她太久,茶里的果肉根本不是桂圆,而是与桂圆肉极其类似但含有毒性的疯人果,疯人果的毒素会在体内积累呈慢性中毒,只要加大剂量,就会诱导毒性的爆发。
“现在,该你了。”辛狐指了指奠问楼的大门。“你现在可以离开这个屋子了。打开门,一直往前走。”
施昂止住了悲伤,心里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他缓缓走向门口,拉开了门的把手。楼外的天空照样是灰色的,施昂似乎看到了隐藏在深灰色天幕后的阳光,他甚至可以嗅到阳光下青草的味道。他往前迈出了希望的脚步,下一刻,崩塌的石像般直直倒在地上。
他的生命注定不会延续的太久,辛狐每次都在他最爱吃的鹿肉里加上特制的虾粉,他的身体早被腐蚀得像一根破败的稻草,生命犹如风中残烛,不吹自灭。
辛狐接过淡淡的光球。嘴角浮起一丝讥诮:“这种叫做希望的东西,看起来也很不错。”
辛狐钻进一世情里,继续他未完成的雕像。小白收起了雨琪和施昂缺少一种情绪的魂魄,往阴司输送,傀儡侍者清理干净他们的躯体。莫问楼又恢复了寂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三层半的一世情里又多出了两尊完美鲜活的塑像。一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少女和一个脸上充满了希望的年轻男子。
[七]
辛狐又有些讨厌这样死寂的生活,每天对着那只不愿意开口说话。拽到天上去的黑猫,他考虑为自己找一个新的玩伴。
许宁站在滔滔的江水前面。觉得生命已经快流逝到了尽头。他抛弃与自己相恋七年的恋人去攀附上流社会的富家千金,最终明白他不可能融入那个不属于自己的阶层。她们只把他当做一个打发时间的消遣对象。他回过头来想要恢复以前的生活,发现昔日总是等待自己归来的恋人已销声匿迹。他发疯似的寻找她,却依然没有她的半点消息。
“小琪,你去哪里了?我知道自己错了,我没有奢望你能够原谅我,只希望你可以知道我的悔意。”许宁翻过桥栏杆,不愿意再多看这个世界一眼。
身旁突然多了一个披着黑斗篷的身影,来者对着他妖娆一笑:“你连死都不怕吗?那你可以考虑来奠问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