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藤
人道:“你什么意思,那天下午也不光是我。”
没有再说话,幼儿园的校门就已经打开了,我向来不喜欢和这样一帮养尊处优的女人深究什么事情的始末,只是那天我并没有等到迟墨离开幼儿园,六点钟当最后一个女孩离开幼儿园的时候,迟墨依然没有出来,给迟墨的老师打电话的时候,年轻的女老师说迟墨下课的时候就已经离开,或许已经坐着校车回家,要我不要担心。
礼貌地说了谢谢。我放下电话开车回家。晚上六点钟的江城,天已经很黑,因为已经是冬天,所以空气中透着一股干涩的冷意,等着红绿灯的时候我打开车窗,眸子不觉扫到。沥青的地面上,那个已经有些看不清的白色的印记,不大,却已经是一种极为扭曲的形状。两个月前。林小小就死在这个事故高发的路口。因为年幼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所以交警从已经撞毁的车里找到她的时候。不到五岁的孩子已经彻底扭曲,身体与车门纠缠在一起,血肉模糊。已看不清那张幼小而可爱的脸。这样的交通事故江城每天要发生几百起,也因为频繁所以很容易被忘记。
没有开车回家,顺着并不拥堵的小路,我开车去了江城的别墅区。别墅区的A座22号,住着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丈夫已经过世,儿子是出色的商场人。女儿是知名的期刊写手,而我叫那个女人母亲。
开门的时候,漆黑的屋子一如往常,零零碎碎的钢琴声从角落里传来。打开墙角的壁灯,灯光下的女人回过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华美漂亮,混白色的头发,并不时尚。甚至还有些老态的衣服,看到我那双眼里也没有久违的欣喜,更多的是一种像是可怜的东西。
看着她我道:“哥呢?”
“还没回来……”
我“哦”了一声,看着她又道:“继续弹……”那天晚上听着并不好听的钢琴曲,我等着迟昔回来,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做梦回到了年少的时候,只有我和迟昔在一起的日子。
迟昔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钟,听到开门的声音我睁开了眼睛,其实有时候看迟昔就像看我自己,近乎于一样的眉眼雕琢的却是两个并不相同的人。一样的眉眼在我脸上是冷艳高傲,而在迟昔的脸上则变成了深沉忧郁。
迟昔的书房,我看着书柜里那些有关于医学的书,想着年少时我们坐在围场外吃着比垃圾还不如的吃的和迟昔说过的话,我说:“哥,如果我们有足够的钱,我们就会住在大房子里,有妈妈疼对吧。”
那时候并没有比我大多少的迟昔看着我点着头。说:“亦寒放心,只要哥有了钱,就不会让你再过苦日子了。”
现在他真的已经有了钱。而我也变成了名利双收的作家,只是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总像是这么一点点地溜走了,尽管他年少时承诺我的一切都已经为我完成,只是那种我已经不是他的全部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那天晚上并没有像往常见面一样,我们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争吵,我们变得很安静,他坐在书桌前处理日常事务,而我躺在贵妃榻上望着漆黑的窗外,仿佛时光又回到了小时候。只是这之前我们已经整整两个月没见了。
(3)
再见到迟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我去接迟墨放学,而身旁的那些女人聊的依旧是那些不痛不痒的八卦,只是那天的迟墨却没有穿白裙子和小皮鞋,一如之前的打扮穿着长裤和描绘着草莓图案的T恤。
看到我的车,她很自然地就走了过来,打开车门,口齿清晰地叫着我:“妈妈。”
没有说话,我开车带迟墨离开,其实我很喜欢迟墨叫我妈妈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幸福,透着一种淡淡的像是女儿对母亲的宠溺。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安静极了。迟墨也像往常一样看着车窗外,其实在我和迟墨的世界里,我是她的全部,而她却并非是我的全部。车开到昨天的路口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迟墨指着那个路口道:“妈妈,孟老师说,林小小就是死在这里的。”
孟老师就是昨天接了我的电话要我不要担心的迟墨的班主任,我从没见过她,却在迟墨的描述中知道她是一个知性又漂亮的女人。其实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只要是漂亮的就一定是好的,漂亮的裙子,漂亮的人,漂亮的爸爸妈妈,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漂亮的裙子或许会藏了针,漂亮的人或许会心肠歹毒,漂亮的父母或许并不是与自己血脉相连,这些他们都想不到,所以才会傻傻地以为生活很幸福。
看着车窗外,迟墨道:“妈妈,人为什么会死?”
微微一愣,开车的我看了一眼身旁的迟墨,声音冷瑟地道:“人死是为了逃还不起的债?”
转头看着我。迟墨说:“那我昵,我有还不起的债吗。”
“放心,会有的……”债,每个人都会有那样的债,昂贵得只能用死去逃。
新小说是在第三章瓶颈的,在我预料之中,因为大纲并没有拟定完全我就开始了整个故事,所以瓶颈是在所难免的,因为瓶颈所以我又变得清闲起来,所以又开始每天接迟墨放学的日子。只是已经很久都没在回过那栋别墅小区。
依旧是等着迟墨下课的幼儿园门口,依旧是那一群固定的女人,因为闲散的她们有太多的话题。而我作为一个小说作家,最为擅长的就是捕捉文字中的缺陷。以及她们描绘故事的时候略带恐怖的音调。
“真的假的,你可别吓唬我,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事。”
听女人如此说,刚刚才说完这几天女儿不正常的穿着蓝色上衣的妈妈道:“我骗你们干什么,你也知道天暖从小就是男孩性格。从来不穿裙子,她那身白裙子我给她买了好久,她都没穿过。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连着穿了好几天,还穿了白皮鞋。一开始我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就想起小小死的那天下午,咱们一块来着,我记得遗像里,她就是穿着白裙子的。想着我就害怕。”
听蓝衣女人如此说许多妈妈都围了上来,大家七嘴八舌。不知道人群里谁说了一句,那天不是你们一直拉着人家妈妈打牌吗?要不是你们。或许那孩子也不会死,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只有一句话,原本喧闹的人群一霎就变得安静极了,有人说这个世上最信奉神鬼的,就一定是内心里最为不安的那个。因为心里有鬼所以就相信这世上有鬼。
那天下午幼儿园那些名车所聚集的一方阵第一次变得那么安静。只有那辆宝马Mini的主人脸上依旧挂着淡雅的笑容。
迟墨出来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几乎是和林小小一样的装扮。跟在迟墨身边。迟墨和她分手的时候,女孩走向了另外一辆车,而迟墨走到我面前依旧像以往一样叫着我妈妈。
回去的路上,我问着迟墨在幼儿园的近况,我从没向老师主动了解过迟墨的一切,更多的是她告诉我。迟墨的声音很好昕,不女气也没有小孩子的那种奶意,略带沙哑又像是充满沧桑。
(4)
因为小说瓶颈。晚上九点,哄了迟墨入睡后,我又独自回郊外的别墅,12月的晚上天下了好大的雪,下车的时候,雪已经很厚。鞋子踩在雪地里发出的是咯吱咯吱的声音,车库里的那辆黑色的轿车还在,迟昔也在家。按了门铃,来开门的依旧是那个灰白色头发的女人,我并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