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
文/涉水深
1
“郑老师，还没走？”教室的门被推开，穿着一身灰色制服做保洁工作的云嫂已经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教室中央一棵半人高的绿色小树，“呦，这圣诞节就是热闹，开晚会了吧！”
我整理着孩子们丢下的玩具，苦笑着点点头：“小孩子们吵着要过，我就哄他们开开心。”
“这些纸片还留不留，用不用我收走？”云嫂指着圣诞树下一摞东西说。
那些是今天我特意发给孩子们的许愿卡，让他们把愿望画在卡片上，再由我来帮助他们挂在圣诞树上，当时我还记得小胖子问我，“老师，这些愿望挂在树上怎么会实现，你骗人？”
现在的孩子果然机灵得很，我赶快解释：“老师没说一定会实现，只是想要知道大家新年都有什么愿望。”
“那老师的愿望是什么呢？”小胖子是孩子们的头儿，平时最淘气，即将到入学的年龄了反应也比较快，他这一嚷嚷，其他小朋友也跟着起哄。
“老师有很多愿望呢，怎么办？”我为难地看着一张张小脸说。
“我知道了，郑老师的愿望一定是希望变得越来越漂亮。”小胖子揉着自己肉乎乎的小肚子自作聪明地说，“我妈妈就是这么想的。”
我扑哧一声乐了，点点头算是默认了，真是可爱的小家伙。等孩子们走了，我把许愿卡都拿了下来，毕竟今天开圣诞节晚会已经是破了幼儿园的例了，这棵圣诞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
“我还是收起来好，估计以后有的小孩子会来要呢！”我一边交代云嫂，一边拿着许愿卡回到了办公室。
不得不说孩子们的世界是多彩的，但是也沾上大人世界的一些痕迹。比如，有的孩子画着好多漂亮的房子，然后里面的窗户里探出的是妈妈微笑的脸；有的孩子画着小汽车，旁边还有自己的爸爸；甚至有的孩子画着一个胖肚子的男人，他说这是他爸爸，他爸爸是个老板，他以后也要当老板。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让孩子们把自己的愿望画出来，只是我一时的想法。但是看来看去，还是有了一些意外的收获。翻到最后一张卡片时，我愣了一下，这张卡片一片空白，难道说这个卡片的主人没有愿望。一个孩子怎么能没有愿望呢！想到这个小孩子的名字我一时有点恍惚。
2
这个没有愿望的孩子就是米蓬，她是最近刚刚转来的小女孩。
当时，十几张小脸齐刷刷地瞪着我领来的一个瘦小略显苍白的小姑娘，沉默，还是沉默，然后教室里出现了一些躁动与嬉笑声，显然是在告诉我让一个新来的孩子做自我介绍是多么失败的尝试。于是，我清了清嗓子试图重新掌控局面。
“这位是新来的米蓬小朋友，大家欢迎她！”我在教室里对着其他小朋友们说着，然后带头鼓起掌来，那些低头在码玩具的、看图画的小朋友们有的也和我一样拍了一下手掌，有的则是歪着脑袋看着米蓬，大声问我：“老师，她为什么不说话，她是哑巴吗？”
“当然不是，你这么说米蓬会伤心的，老师相信米蓬只是害羞，大家要和她做朋友哦，一起玩。”虽然嘴上我这么说，但是我也没有多少了解能确定米蓬是不是因为害羞而拒绝说话，这个孩子是校长临时交给我的，据说米蓬的父母因为遇上了一起车祸，明明车开得好好的却突然冲上了便道撞上了围墙，瞬间车毁人亡。
好在米蓬说，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两人现在寄居在亲戚家中。
“郑老师，我知道这种情况下孩子的心理会有些变化，需要格外留心注意啊！不过，我看这孩子挺可怜的，可能因为家庭变故受了刺激，你就受点累吧！”校长交代了几句就走了。不过按照我的理解，校长绝对不会因为可怜才会收下这个孩子，我所在的这个幼儿园是个私立的，如果没有交足昂贵的学费是不会进来的。
既然是这样，作为一个雇佣者我理所当然要做好份内工作，对米蓬格外照顾。无论是吃饭时，还是午睡时，总是特别问问她有没有问题，而米蓬真是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孩子，除了摇头或者点头，基本是漠然的表情，她一直在角落里看图画书，与其他学前年龄好动好说的孩子比起来确实是安静得过了头。
也许，这不是一件坏事。我相信校长过不了几天就会忘掉米蓬了，她只不过是众多孩子中的一个。只要没有妨碍到其他小朋友的活动与安全，也没有给我增加什么特别的负担，我又何必没事找事呢！
于是，我打消了想找米蓬了解情况的念头，把那些许愿卡锁进了柜子里。
3
三天后，我在场地里领着小朋友们活动时，校长正在带着一行家长参观设施。他果然已经忘记了米蓬的存在，从我们身旁经过就关照了要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他不忘记对那些眼睛四处打量的家长说，“我们这里安全是第一的哦！所以把孩子放在我们这里完全可以放心。”
所以，当孩子们回到教室里后，在后面收拾东西的我，听到孩子们叫嚷的声音时，可以想象我的惊讶程度。等我冲回教室里，就看见一个小孩子趴在地板上，另一个孩子骑在他的身上。被打倒的就是小胖子，而洋溢着胜利者姿态的那个孩子正是米蓬，可见这孩子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瘦弱。而其他孩子都散在周围看着，有的兴奋叫着有的欢快地蹦着，显然以他们的认知水准可能认为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如果让校长看见这一切我就有可能丢掉工作。首先我确认被米蓬推倒在地的小胖子身上并没有伤痕，原来他并没有挨打。其他孩子们也说，米蓬没有打人，米蓬是在问话。
“问话？问什么话？”我一头雾水，觉得孩子们的世界真是神秘。
“她问我的愿望是什么，她说她能实现愿望，她吹牛。”小胖子这时早已躲在我的背后来告状了。
“米蓬，好孩子是不能撒谎的。”我蹲下身子，突然想起她空白的许愿卡就问：“米蓬，你的愿望是什么，能不能告诉老师！”
“老师，你相信愿望都能实现吗？”米蓬抬起头问我，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笃定。
“这个，如果你相信愿望的话，是可以实现的吧！”我被问得有点含糊其辞，不知道小家伙在想什么，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米蓬开口，她说：“老师，我的愿望都能实现，你相信吗？”
“可是，老师还不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呢！怎么知道它能不能实现？”我又反问了一句。
“老师的愿望是什么呢？”米蓬还在追着我不放，“我可以帮老师实现呦！”
“吹牛，老师，她在吹牛。”由小胖子带头引来其他小朋友的哄笑声，可是在哄笑声中米蓬一点都不慌张，她仰着小脸看着我问，“信不信？”
“好，我来说愿望，老师的愿望就是希望明天收到一束玫瑰花。米蓬，希望你能帮老师实现愿望，好了，现在大家都去吃饭吧！”我慌张地看了一下表，快到校长巡视结束的时间了，为了让这小小的插曲尽快结束，我只好息事宁人般用一个愿望堵上了孩子们的嘴。
不过，我站在窗户旁，向外看去，心里一阵酸楚，我是真的好久没有收到玫瑰花了。
4
其实有没有男朋友与收到玫瑰花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就像我，我和男友常烁相恋三年，除了在大学校园里他当着其他同学的面在我生日聚会上从门外捧回一束玫瑰花，让我的面子上十分风光以外，我再也没有收到玫瑰花。
“玫瑰花，既不能当饭吃，看完了就扔，太不值了！”这是常烁的理论。
我理解常烁的处境，我们都是刚刚毕业的新人，省吃俭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为此怕在街上遇到卖花小姑娘而引起的纠缠，也为了维护他的尊严，每次情人节，我们改变了外出就餐看电影的习惯，改成在我租住的小屋里聚餐。往往是我拎着从超市里采购回来的肉和菜在家做好等他回来一起吃，而他也回送我一盒巧克力或者带着一瓶普通红酒算是给我的礼物。
“我的愿望很简单，有个温暖的小窝，有个为我而亮的一盏灯，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蛋汤，我就满足了。”常烁拥我在怀里深情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