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先生系列
文/小妖UU
序语:
X在数学方程式中代表未知,未知意味着有无限可能,无限可能就是希望,X先生就是带给我们希望的人。
没有人知道X先生是谁,人们只是从他的只言片语里,猜测他是一位先生;没有人知道X先生从事怎样的职业,人们只是从他的处事方式里,认为他非常富有;也没有人亲眼见过X先生,当然,就算你与他擦肩而过,也不会知道那个人就是X先生,他不是任何人,也可能是任何人;更没有人知道X先生为什么要帮助别人,人们只知道他神秘而低调,他的助人为乐只是随行之举,有时候做完了连他自己都可能不记得,所以也别指望等他仙逝时,会留下诸如“雷锋日记”一类的东西;
其实,“X先生”并不太喜欢这个称呼,他只是单纯地希望给予别人最真诚的帮助。他不需要任何称谓,不需要任何感谢,不需要任何赞美和回报,自然也就没必要让别人知道他是谁。只不过,那些曾经接受过、或者正在接受他帮助的人,因为他所带来的“未知”、他所带来的“无限可能”和他所带来的“希望”,而不约而同这么称他为:“X先生”。
X先生自认为是一位真正的慈善家,他像那些给予别人劳力和精神帮助的义工们一样真诚,但比他们更有能力;他像那些沽名钓誉的富豪和明星一样有能力,但比他们真诚。他只帮助他欣赏的人,并且,他深谙“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于渔”的道理。他从来不会单纯地甩下一叠钱就扬长而去,那是施舍,不是帮助。
在这样一个充满了信任危机的时代,人们总是对陌生人的善意充满了不安,人们更愿意相信通过等价交换获得的东西。为了让那些接受帮助的人心安理得,X先生十分善解人意地想出很多种理由,让被帮助的人觉得X先生给他们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是应得的。
而X先生最常用的借口,便是“购买隐私”——落魄潦倒之人,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也只剩下隐私了吧?请相信X先生的善意和真诚,请相信他对他们的隐私毫无兴趣,刚才已经说过了,那只是他用以助人为乐的一个借口而已。
死亡证明
也许你已经死了,但你并不知道。
1.
宋晓澜死去的那个午后,正值六月,阳光很安静地穿过繁密的槐树叶缝隙,零零碎碎地铺在地上,像洒了一地的碎银子。小区的保安趴在收发室的桌子上打盹儿,口水将“来客登记簿”浸得皱巴巴的。一个收旧家电的男人骑着三轮车探头探脑地朝收发室望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咣当咣当”地溜进了小区。三轮车远离收发室一段距离后,男人轻轻松口气,拿出喇叭,深吸一口气:“收旧——”
男人喊这些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仰起头,职业性地关注着四周高楼上的每一扇窗户,于是,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台上的宋晓澜。应该是25楼吧,那样的高度,无论是俯视还是仰视,都是令人眩晕的距离。
宋晓澜穿着很普通的家居服,系着一条深蓝格子的围裙,就像每一个年轻的家庭主妇一样,她或许只是刚刚洗完碗从厨房走出来,顺手拉开窗户,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懒散地享受一下午后的阳光。不同的是,她享受阳光的姿势很危险,因为此刻她正站在窗台的边缘,还很认真地从外面拉上了窗户。
男人一手握着喇叭,另一只手莫名奇妙地抬起来,冲她招了招手,她也很有礼貌地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就一头栽了下来。
宋晓澜的身体落在他的三轮车上,她的头将三轮车上的旧电脑显示器砸破,血滴溅进他的眼睛里,于是他的世界变得鲜红而潮湿。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呆成一尊石雕。
周围很快就变得嘈杂起来,他觉得自己飘荡在一片嘈杂浑浊的海洋里,既看不到岸,也找不到方向。过了许久,他才略微回过神儿,颤巍巍地念出一句:“收旧电视、电脑、冰箱……”
保安的左脸上印着“来客登记簿”的墨色格子,将男人从三轮车上拖下来,然后又吆喝着驱赶围观的人,远处的警笛声渐行渐近。
收废品的男人显然被吓傻了,他一直握着喇叭仰着头,盯着那扇惊心动魄的窗户。
警察们有效地驱散了人群,并在宋晓澜尸体周围拉上醒目的警戒线。两个年轻的警员问了男人几句,可男人只是愣愣地望着那扇窗,嘴唇和舌头似乎都被这阳光融化了,只是机械地哼哼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警员无奈,只好将他塞进警车。
说真的,人活这一辈子,难得有机会目睹如此壮烈的死亡,邻居们远远地围着,伸着脖子看一下,又马上转过头,然后再踮起脚尖看看,既害怕,又忍不住好奇。大家都猜测宋晓澜要么是自杀,要么就是意外,但事情显然并没有那么简单。
当警方去宋晓澜的房子调查取证的时候,发现她的家里一片狼藉。房子里贴满了黄色符纸,一个小警察还在茶几上发现了一张死亡证明,那张证明上写着,宋晓澜于4月27日死于割腕自杀。这怎么可能呢?一个已经在四月死于自杀的女人,怎么可能在六月再自杀一次呢?
破碎的符咒和那张奇怪的死亡证明,令宋晓澜的死蒙上几分神秘色彩。
2.
宋晓漾搬进去的时候,房子里的劣质油漆味儿还未散去,她屏住呼吸地将行李拖进客厅里,飞速打开落地窗和防盗门通风,然后命令欢欢站到墙边,这才有功夫将头伸到窗外很大声地喘了口气。
对于姐姐宋晓澜的死,她并未感到过多的悲伤,只是有点难过。那种难过的程度,有点类似去年她丢失了某款用得很习惯的手机时,既难过又心烦,甚至还有点恼火,因为那款手机已经停产了,她不得不买一款新型号机,不得不重新适应新手机的铃声和操作方式。得知姐姐的死讯时,她没有哭;在姐姐的葬礼上,她也没有哭;在接受姐姐的遗产时,她还是没有哭。不但没有哭,还越来越烦躁,因为姐姐的“遗产”里,还包括她四岁的女儿欢欢。
她并不爱姐姐,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因为她们的父母正好是相同的人,她们才不得不生活在一起,不得不显得很亲密,乃至在父母去世后,她不得不和姐姐相依为命,甚至依靠姐姐活着。姐姐是她的耻辱,她没有梦想、没有思想、没有品位、甚至没有廉耻。她18岁时就和一个小混混在一起了,20岁时又跟了一个富商,还为他生了欢欢。可是,当她从25楼一跃而下之后,那个富商就似不曾存在过一般,连面都没露过。
打开门窗后,房子里顿然阴嗖嗖的凉,那臭男人竟连一套朝阳的房子都不肯为她买。这座城市有许多塔楼,四、五户或者十一、二户围绕一组电梯扶摇直上,构成一座直入云霄的不规则圆塔,据说这种建筑结构能有效节约土地资源,坏处就是每一层都有那么一两户,自然采光极差,甚至整套房子都完全朝北,几乎不可能接收日光的直射,显得特别阴冷。她原想卖了这套房子换个小点的、朝阳的,多余的钱还能攒起来以后开个小店,可姐姐好死不死,偏偏自杀死在这里,谁还敢买啊?莫说是这套房子,就连这层楼的住户都被吓跑了,整个小区的楼价都掉得跟瀑布似的。有钱人惜命、信风水,谁也不愿花了钱还住得忐忑,这是人之常情。
没办法,宋晓漾不想睹物“烦”人,只好卖了之前的家具家电,简单重装修了下,又置办了些廉价的家电,凑合住了进来。好在房子够大,除去她和欢欢的卧室外,还能多出来两间当做工作室和库房。
宋晓漾站在阳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开始闷头收拾家当。她将“人偶设计大赛”的奖杯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又将衣帽间清理出来作为库房,把客户预定的人偶分门别类贴好标签,摆在不同的位置。然后,她像个男人一样一边掀起T恤擦汗,一边走出衣帽间,一抬眼,这才发现欢欢仍旧靠着墙站在角落里,保持着刚进门时的姿势,努力做出不存在的样子。
她穿着一件灰白色的水手服连衣裙,怯怯地贴着靠近防盗门的墙壁,她头发很长,有点蓬乱,发梢有几缕头发被泡泡糖粘在一起。此刻,她正垂着头,用肥嘟嘟的手指,一点一点将发梢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