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夏
学期就要转入美国的学校念书的事。
青梅竹马要移民去美国这种事情，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怒气冲冲地冲到乔琪所在的班级，发现她竟然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地靠在窗边与一个帅哥聊天，还不断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看起来相当开心，一向灵敏的“程昊凉探测雷达”似乎也失了效，直到程昊凉黑着脸伸出手拽住她的后领，乔琪才无辜地转过脑袋，表情颇为惊讶。
“咦，阿凉你为什么在我们班?”她咬着指甲，满脸困惑。
“你要去美国?”他不打算与她兜圈子，重重的语气里还夹杂着急促的喘息。
“嗯!”毫无危机意识地用力点头。
“嗯你个鬼!”愤怒指数因为她的肯定而蓦地破表，他头脑一热便开吼，“你们全家都是火星人吗?这种事情为什么随随便便就决定了，为什么都不和我商量一下?”
乔琪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又无辜地夹起了眉心，“我去美国的事跟阿凉有什么关系吗?”
“……”
就像是兜头被泼了一桶冷水，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程昊凉，你这样不行哦，虽然是青梅竹马，但还是会让人误会的，你的女朋友是尤若童才对吧?”方才那个与乔琪谈笑的帅哥揶揄了一句。
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血液缓慢地流回原来的位置，冷静下来之后只听见心脏冰冷的起搏声。
程昊凉没有再说话，寒着一张脸转过身走出了乔琪的教室。
明明已经下了决心把一切抛在身后，甚至可以假装自己没有来过。
可那看似无心的疑问句却不依不饶地干扰着他所有的神经。
——你到底在难过些什么呢?
——反正都是一些与你无关的事情。
6
乔琪走的那天刚好是国庆假期，而前一天晚上程昊凉堵着气没接乔琪电话也没回她的短信，整个晚上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打游戏，凌晨五点终于撑不住倒在键盘上睡过去，一觉醒来已经是正午十一点半。
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乔琪搭乘的飞机现在大概已经在平流层上飞了好一会儿了，他以这种憋屈的方式逃避了是否挽留乔琪的决定，却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胸闷得紧。
程昊凉发现自己不仅不是个超人，还是只只会把脑袋往沙里塞的鸵鸟。
他疲惫地摘下耳机，从枕头底下掏出被他无视了一整个晚上的手机，十四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乔琪。而短信只有一条：
“臭阿凉你干嘛不接电话我跟你说噢我明天要去美国你要不要什么特产我帮你带回来嘛。”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标点符号，很有乔琪的风格。
他常常抱怨说：“你这家伙至少打一个空格键断句啊。”而被抱怨者总是翻着眼皮说：“太麻烦，你懂的。”
想说的话太多，只怕一个眨眼一个呼吸你便从眼前消失，总是那么滔滔不绝迫不及待地让你知道所有，说得再大声，却希望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听见。
程昊凉怔怔地握着手机发着呆。
那一刻他从未如此期望她的情商仍旧停留在小学阶段，那个在所有人的同学录上都一笔一画地认真写上“我要成为程太太”的时光。
也许那未必是无法实现的事情。
7
国庆假期的第五天，程昊凉收到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
“尊敬的中国移动用户您本月的移动通讯费用为10000000元”。
他快速默记了那一长串的陌生发件人号码，迅速地回拨过去，响了两声过后果然有人接听，程昊凉听见自己的声音气势汹汹地吼着：“哪有客服短信不打标点符号啊你这个白痴!”
电话的那一端响起一阵唧唧咕咕的声音，很明显不是中文，也不是在与程昊凉沟通，口气却相当无辜，而五秒钟过后，另外一个人接过了手机。
“哈啰!阿凉!”
乔琪的声音透过电波与音波的转换抵达他的耳畔，心底开始莫名滚烫地翻涌起来。
他知道那不是怒气。
“哎呀我只是开个玩笑，以为你会当垃圾短信直接删掉呢。那是我舅妈的手机啦，我上次不是跟你说嘛，我舅舅娶了一个美国太太，她说你好凶哦……”巴拉巴拉。
“你马上给我回来!”谁管这些啊。
“欺?”被打断的乔琪声音里透着错愕。
“我叫你马上回来!”十足的强硬做派，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想好其他的台词。
“哦。”
意味不明地得到一句应答之后，却只听见那头的声音越发的模糊，最后以一句忽远忽近的“哎呀舅妈手机要没电了”为终结，通话被倏地掐断。
再打过去自然无法接通。
程昊凉被一个“哦”字搅得坐立不安，他觉得自己十八年的人生从未如此憋屈过，直到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连夜失眠的他在自家客厅里看见穿得光鲜亮丽满面笑容的乔琪，还以为是在做梦。
“阿凉，快过来看看，小琪从美国旅游回来给你带了东西。”程妈妈唯恐天下不乱地招呼道。
旅游?
两个轻飘飘的字眼砸得程家少年找不着北。他黑着一张脸大步上前拽住乔琪的手，两三下便将她拉出了客厅。
“你只是去美国旅游?”质问的声调，危险的蜕变前。
“对呀。”乔琪无辜地眨着眼睛，“舅舅和舅妈很早之前就邀请我们去玩了，我爸妈也在考虑将来要不要让我到美国去念书，这一次只是去看看环境和学校而已嘛。”
只是旅游……有必要把事情搞得像全家移民火星从此永别老死不相往来吗!
程昊凉只觉得自己被全世界算计了。
“所以。你以后要去美国念书?你决定了?”尽管看到她好端端地站在眼前，可他还是莫名地烦躁。
“尽管这个抉择实在是太艰难了……但我最后还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她抬起脑袋，黑漆漆的一双眸子亮过了头，用前所未有的虔诚语气说道：“比起汉堡，我还是更喜欢生煎包……”
“……”
程昊凉由衷地觉得，那一刹那心跳过速甚至屏住呼吸的自己简直是一头蠢驴。
“咦，你去哪里?”她无辜地看着甩手罢演的男主角。
“去给你买生煎包!”只能认栽，谁叫他喜欢上一个吃货。
盛夏暖阳的光晕里，他回过头看见她笑得弯弯的眼睛。
“给你一个可以成为程太太的机会，你要不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女生的眸光蓦地亮起。不可置信地咬住嘴唇，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水汽，她张开双臂雀跃地朝他奔过去。
天空是矢车菊一般的蓝。
从最初就暗示了幸福与美满。
让这个从夏天开始的故事，永远停留在这个最热恋的季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