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刃
离开收容所,我一直追问,沈城到底跟马晨说了什么,没回答我的问题,沈城道:“你是真没看出来,还是假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你别这装神弄鬼的,你到底和马晨说了什么?”
“我跟他说:知道错了最好,你得明白,你这案子当年如果在我手上,你就不止在这儿待两年……就像那记者阿姨说的,你还小,我给你一次机会。”
一拳头打在沈城的身上,我道:“你吓唬他干嘛,让人欺负够可怜的了。”
捻灭手里的烟,沈城的声音颇为不屑地道:“这孩子根本不值得可怜,如果当年我办这案子,这点小把戏,早给他戳破了,他根本就不是失手伤人。”
“什么意思?”
从我手里拿过卷宗,找到证物照片,沈城指着那把凶器刀道:“你看,这是马晨行凶时的刀,以刀锋上的血延伸至刀柄看,刀是全部没入被害人的身体的,所以刀柄的位置也沾了血迹,如果按照马晨说的,他只是因为被压迫的过分,临时起意反抗,对于一个第一次伤人的孩子来说,出刀不会这么狠,近乎连根没入。这把刀不是普通的玩具刀,也不是家里随处都能见到的水果刀,这是一种由手工打磨的便携式匕首,为了方便玩耍刀柄是整块牛皮上选了最厚且柔软的皮子,从照片上看能看出,刀柄的牛皮已经被把玩到油润,所以这刀在马晨手里绝不少于一年时间。”
听着沈城的分析,难以置信的我道:“也可能是别人的刀,他借来用。”
指着照片上刀柄下方,那个模糊不清的印记,沈城道:“刚我给局里打电话,让人看了,这个模糊的印,是个马字,是压印在牛皮刀柄上的,可以肯定这就是马晨的刀,不仅从刀能看出来,还有这件衣服,三处刀伤,每一刀都准确的戳在致命的器官上,我想如果不是出现意外,那个被马晨伤害的男孩或许已经死了,如果你是一个临时起意的人,你会准确的找到肺部,脾脏这么精确地位置吗?而且不多不少只是三刀。”
临时起意行凶的人,精神状态都是不受控制的,更多的都是乱砍乱杀,不会有规律,也不会有这样整齐干净的伤口。但可能吗?马晨在伤人的时候只有十三岁,还是个孩子,怎么会精心策划这样的事情?
见我依旧不信,沈城拿出我影印的马晨的日记,丢给道:“仔细看看……如果只有那把刀,我也可以认为他是临时起意,但偏偏多了这本日记,马晨伤人时只是个的孩子,十几岁的孩子对每天的生活都有不同的感受,记录下日记的心情也不会一样,可他的……。。”
为了采访马晨,这本日记,我看了不止一次,里面记录的都是他被被害人欺负,被被害人逼着吸烟,被被害人胁迫在考试中作弊,以前并没看出什么不同的我,在连续翻了十几页后我犹如马晨听到沈城那番话一样,震惊的睁大双眸,难以置信的把那一本日记都翻完,直至最后一页,我才放弃一样呼出胸口压抑许久的气:“怎么会这样。”
3.
“天真,这回看出来了?还可怜,还不怪他。你这些年记者都怎么当的?”
就在我像所有记者一样都在关注本子上的内容,与事件发生的诱因时,沈城却看出本子上,少年整齐的让人害怕的字体,那根本局不像是随意而写的日记,那更像一笔一划写好,供人观赏怜惜他的道具,就像他呈给大众的人生一样,半本日记连错别字和修改都没有,他是那样的干净与无辜。
看着车窗外的炭灰色的收容所大门,沈城道:“你别以为孩子多天真,多无邪,他根本就什么都知道,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为了逃避责任所以他在距离档案里提到的十四岁生日几天前动手,他清楚地知道不满十四周岁伤人,又有自己写在日记里的内情,大众就会像你一样,可怜他的遭遇,而那个被重伤致残的男孩,却成了这场阴谋的牺牲者,在你们关注马晨的未来会因为这起案子受到影响的时候,谁去关怀过那个被重伤致残的孩子,即便他曾经真的犯下过错误,影响到了马晨的生活,可这是伤人的理由吗?这世上比马晨过得惨的有的是。”
那天不论我如何强烈要求想要再见马晨,问问他这些是不是真的,沈城都不许,他说,之所以他会给马晨一个机会,并不是因为可怜马晨,而是用那些看似不经意的话,让马晨记得,你只要在这世上犯了错,就会有人看着。
他说:“如果马晨真的聪明,要么下次做的更高明,要么就此收手,干干净净过完这一生。”
因为马晨的事情,回市区的一路我都没说话,我想不出,这个不大的男孩怎么精密的把这一切做出来,还得到了社会的谅解,不过十几岁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与沈城一起吃饭的中午,仍旧无法释怀的我到:“他伤人致残的时候只有十三岁。”
“十三岁,你知道三年前,江都一个少女弑母的案子吗?”
点了点头,那案子当时因为行凶的少女不满十二岁,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后来因为法庭保护未成年人,勒令禁止采访,案子随之消失在大众的视线里。
案子已经过去三年,沈城也没什么顾忌,夹着凉菜与我说:“你们报道中都写到,女孩之所以冲动为母亲下药,造成母亲因为四亚甲基二砜四氨摄入过量死亡,是因为年幼无知被父母管教太严苛。最搞笑的是,还有什么电视台的记者呼吁,政府建立未成年保护法,根本就是放屁,那案子我办的,到现场一看我就看出是蓄意杀人。她给她妈下了鼠药之后,桌子边,杯子都擦干净了,而她妈妈的尸体在卧室放了三天,她就在隔壁玩游戏,笔录里问她,听没听见她妈的呼救,她说什么都没听见,以为妈妈睡着了,可现场她母亲死亡的卧室里,不仅台灯打碎了,就连一旁的木质床头柜上也布满清晰的抓痕,被害人的指甲也是崩裂的,可见她母亲死前并不像她笔录里说的那样,没发出一点声响,那是经过痛苦且垂死的挣扎的,后来法医鉴定,以鼠药的用量,如果食用三个小时之内急救,她妈完全可以得救。后来因为这案子性质,我们申请了封闭调查,才知道女孩因为早恋被母亲关在家里已经几个月了,为了让女孩学好,她妈甚至辞掉工作,导致女孩和男孩分手。所以什么家庭暴力什么管教严苛都是女孩杜撰出来的,女孩是为了报复母亲拆散自己和男孩才杀母泄愤的,你知道初期调查的时候,为了脱罪,那姑娘和办案的警察说什么吗,说她杀她妈,是因为她妈妈对不起她爸爸。那小姑娘才十二啊,就这么往自己死掉的母亲身上泼脏水。你想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