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刑
“这样的人,你真的以为他会向你屈服?”
我没有再说话,初恋也沉默着,几分钟过后,我的手机重新响了起来。我接通电话,打开免提模式,喇叭里传来一个男孩的粗重的喘息声:“好……我服了你,我答应你!”
我从鼻腔里挤出短暂的笑声,直接挂断了电话:“好了,又解决了一件事,咱们走吧。”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改了主意。”下楼的时候,初恋自言自语道。
我没吭声。
“你带我来看这些,是为了向我显示你的手段吧?”
我依然装作没听见。
“很遗憾,你吓不倒我。”
我站住,转过身:“这当然吓不倒你,我知道你童年幸福,没有吃苦受罪,心里毫无阴影。你也知道我不会对你动粗,当然不会害怕。”
“这算是认输吗?”
“时间还早。”我看了看表,两点半刚过,“继续跟我走就是了。”
PART.04
这家私立医院的生意很冷清,位置不好是主要原因。
以前这里是居民区,现在周围遍布烂尾楼。除了一些忠实的老患者之外,没有人会舍近求远地来这里就诊。
值班台的护士因为被我叫醒,满脸的不高兴。听我说要找王院长,她不耐烦地伸手向楼梯指了指:“203!”
203不是院长办公室,而是一间病房。狭窄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病床,床边放了个氧气瓶,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躺在那里,听到脚步声,他睁开双眼,嘴角微微上扬。
“是信贷公司的人吧?”他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语气很淡定。
我点点头:“嗯,昨天我和您联络过。”
“你应该先打个电话,这样就不至于白跑一趟了。”他注意到站在我身后的初恋,“这位是?”
“我的同事。”我来到床边,仔细地端详着他。这个老人的皮肤薄得像是一张半透明的纸,乌青的血管和萎缩的肌肉隐约可见:“您拒绝了?不打算再考虑一下吗?”
他迎上我的目光,声音里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我无能为力。”
“我改天再来看您,您不妨再仔细想想。”
“这很可能就是你我之间的最后一面。”老人淡淡地说,“我的内脏功能濒临衰竭,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昏迷,继而死亡。当了一辈子医生,最大的收获就是不再畏惧死亡,现在我已经无欲无求,只是在平静地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是的,我知道他说的这些都是真话,威逼利诱对他来说已经毫无作用。
“那么,下辈子见了。”我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慢慢地抬起手,脸上划过一丝促狭的微笑:“就算有下辈子,你我相见时,恐怕我也是风烛残年了。”
我没有回应,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大踏步地走出了病房。
然而我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坐在了走廊尽头的长条椅子上。两侧的病房大多空着,连个护士的影子都看不到。
“这位老人又是怎么回事?”初恋压低声音问。
“他为了挽救这家从父亲手里接下来的医院,用房产担保,向我们公司借了一大笔钱。后来他失败了,而我们发现这里的地皮因为附近楼盘的滞销,已经急剧贬值,就算把房产回收变卖,也远远不够本金。”
“他是不是早就预见到这一切,才没有向银行,而是找你们贷款?”
“你猜对了。”我靠在椅子上,“那时他也发现自己得了癌症,在拿到贷款后,他只用了一部分来维持医院的运营,大部分都被他的妻子儿女带到国外了。”
“那你打算怎么对付他呢?”
“假如他能说出家人的下落,公司还有可能追回被卷走的钱。”我从裤兜里掏出一袋炒黄豆,扔进嘴里一颗:“不过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没有人能让他开口,我也不行。”
“那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走得有点累了,休息一会儿。”
西斜的阳光从左边的窗口照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感觉令人浑身慵懒。顶多再有两个小时,太阳就要落山了。
我不着急,初恋自然也不会着急,她安静地坐在我的身边,双眼微合,长长的睫毛偶尔轻轻颤动。我侧脸看着她,看了很久,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其实人体很容易过敏?”
“是吗?我只知道我对海鲜过敏。”
“要是把蛋清稀释,加入生理盐水注射进你的血管里,那么不用多久,你会对鸡蛋也过敏的。不但是鸡蛋本身,含有鸡蛋的面制品也会过敏。第一次的过敏反应是胸前和腿上起红疹,第二次就足以致命了。”
“原来这就是你用来对付那个美食家的办法。“她恍然大悟,“假如你不说,他永远也不知道过敏源到底是什么,那么以后吃任何东西都要胆战心惊。”
“要是我的心再黑一点,那晚把他灌醉后,给他注射一针特殊处理过的生理盐水,那么他这辈子就没法吃盐了,只剩下在虚弱而死和过敏而死间选择其一。”
她的眼中带着笑意:“你打算用这招来对付我?”
“我只是个讨债的,不是杀手。而且我也知道,像你这种人,并不怕死。”
“哦?我是哪种人?”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从小家境优越,父母和美,生活幸福。无论物质还是精神,什么都不缺。你的性格很好,温柔体贴,很受周围人的喜欢,像你这样的女孩,不要说同龄的男孩,就算是在中年人的眼里,也很有吸引力。”
“多谢你的美言。”她笑得不卑不亢。
“不过,有一件东西你始终没有得到。”我顿了顿,吐出两个字,“挑战。”
一帆风顺是每个人都向往的,不过要是从小到大都未曾经历过挑战,时间久了,便会觉得腻味,拥有的一切都像是理所应当得到的,实在是很乏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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