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杀

他如释重负,按计划转到公寓的楼后,卸下伪装,连箱子一起扔进臭水沟。然后钻进刚才下楼时已经打开插销的走廊后窗,从口袋里掏出镜子和湿手巾,卸掉妆,装作一副气急败坏,刚从楼上下来的模样跑到了大门前。

“我太太朝哪个方向走了?”他大声问老门房。得到答案后立刻冲了出去,装模作样地追了一会儿,然后气喘吁吁地走了回来。

“太不像话了!”他认为自己余怒未消的表情很逼真,“明明是她吃东西太快噎住了,还怪罪到我头上,搞什么离家出走!我不管她了!”

老门房叹着气,劝他息怒,苏迁板着脸应付了几声,转身上了楼。

一切都非常顺利,他心中窃喜,只剩下处理周丽倩的尸体这件事了。看起来很棘手,但他早已想好了对策。

04

张大年始终觉得自己是个纯爷们儿,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有男扮女装的时候。

他双眉紧皱,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肚子火气。镜子背后的水银脱落了不少,斑驳的镜面里,邹娜黑色的大衣紧紧地裹在他的身上,看起来既诡异又滑稽。

脱掉外衣,张大年打开冰箱,取出保鲜膜,一圈又一圈地缠在身上,直到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这次再穿上大衣,看起来总算没有先前那种紧绷绷的感觉了。

刚毕业时,邹娜还担心自己丰腴的身材对求职不利。张大年告诉她一个健身办法:把保鲜膜缠在身上跳绳,这样大量出汗,减轻体重立竿见影。邹娜试了几次,表示实在太辛苦,放弃了。

然而她还是瘦了下来,张大年疑心她是偷偷去健身中心花了冤枉钱:本来姿色平庸,胖一点瘦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再说她虽然先找到了工作,收入还算过得去,但要维持两个人的生活开销也不过刚刚够用,不能随便乱花钱。如果养成了浪费的习惯,就算金山银山也会被坐吃山空,他绝对不能让邹娜养成这种臭毛病。

于是他开始盯邹娜的梢儿:邹娜每天早出晚归,倒是一直待在公司上班忙碌,但是他发现邹娜和一个中年男人走得有些近,中午一起去附近的饭店吃午饭,晚上加班后,那个男人也会带着她去吃夜宵。虽然大部分情况下也有别的员工同行,可他凭直觉认准了邹娜和那个男人之间有种某种不正当关系。

当张大年觉得忍无可忍,把事情挑明后,邹娜断然否认,声称那个人是他的上司,除了工作关系之外别无其他。张大年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对邹娜越发粗暴,邹娜表现出的忍耐让他更加确定是做贼心虚的原因。

她一定是割舍不下那个男人,否则为什么不肯辞掉工作以示清白?表面上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暗地里却红杏出墙让他颜面扫地,这种女人实在可恶!

好在两个人的脸型差不多,戴上邹娜的套头帽后,只要不被人看清面孔,相信还是可以蒙混过关的。

张大年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走到一楼的后窗,拉开插销钻了出去。楼后是一条僻静的夹道,他把头埋在胸口,绕到公寓的大门前,上了台阶,动作不大但是很用力地推了一下门,没想到挂在门上的铃铛竟然掉了下来,哐啷一声,吓了他一跳。

当他发现老头儿果然在向外张望时,连忙转身离去。走到十几米外,他故意停住脚步,一副欲走换休的架势,然后重重躲了几下脚,耷拉脑袋,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前行。

等来到公寓拐角处的大树时,他躲在树后,偷偷向门口张望,老门房果然步履蹒跚地推门而出,站在台阶上朝这里注视,看了好久才转身回去。

他重新返回楼后,把大衣扔进下水道,从走廊的后窗钻进公寓楼,回到房间换好睡衣,然后装作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打着呵欠来到门房。

“老爷子,看到我女朋友没有?”他问。

不出所料,老头儿说他刚才看到邹娜拎着箱子,在门前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离去。

“出什么事了吗?”老头儿犹豫了一下,问道。

“她和上司勾勾搭搭被我发现了,我们在电话里吵了一架,我提出要分手,她苦苦哀求,要我再给她一次机会。我怎么可能忍受这种屈辱?我要她赶紧回来收拾东西滚蛋,可一直等到这时候也不见她回来!我想她是不是没脸上楼,就下来看看了。”

张大年一口气说完,越说越慷慨激昂,甚至连自己都有点相信这就是事实。

邹娜下班时,老头儿不在门房,所以没有把快递交给她。等到老头儿上楼送快递时,邹娜的尸体恰好倒在沙发后边,利用这个天赐良机,来制造邹娜今天根本没有进入公寓的假象,四十八小时过去,等他以失踪的名义报警后,她的那个上司想必也会因此吃到苦头吧。

考虑到这层利害关系,张大年的心情总算略有好转。

只是如果不是他多心,刚才门房老头儿看他的眼神似乎很奇怪,很难形容的一种奇怪,好像在怀疑什么……不,不可能是怀疑,他根本一无所知。

别神经过敏了!张大年给自己打气,赶紧把尸体处理掉才是正事。

05

凌晨两点的钟声刚敲响,苏迁幽灵般地从房间里溜了出来。

他的房间位于走廊的尽头,那面墙壁上有一扇涂着绿色油漆的活页铁窗。他小心翼翼地拉了下铁窗,有点紧,稍微再一用力,铁窗开了。里边悬挂着一条拇指粗的铁绳。

在这栋公寓还是酒店时,地下室是厨房,这个装置是用来给楼上的客人送餐用的。原本里边有块铁板,把托盘里的食物放在上边,转动轴承,就可以方便快捷地送往各个楼层。后来因为一场大火,厨房里烧死了很多人,赔款加刑责,老板不堪重负,酒店宣告破产,以低廉的价格转手卖出。

现在铁板已经不在了,通往地下厨房的楼梯也被水泥封死,只有这个送餐装置的垂直通道可以进入那里。通道很宽,几乎可以容纳几个人并肩而下。

苏迁把头伸了进去,点亮手电向下照去,虽然只有五层楼的高度,但下边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宛如魔鬼的咽喉。

他咽了口唾沫,咬咬牙,抓紧绳子,以近乎听天由命的心态缓缓向下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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