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杀

十几米的高度对他来说,仿佛像千百丈那么漫长。等到他的双脚终于落地后,紧张的心情也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猛地睁开眼睛,用手电向四周照去:墙壁被烧得漆黑,身边的桌椅一片凌乱,地上遍布奇怪的污痕,不知是烹饪时留下的油渍,还是遇难者被烧死时融化的脂肪。

苏迁拼命地摇晃了几下脑袋,像是要把这种可怕的念头从思想中抖落掉。火灾发生时,他还在学校读书,旁听过这桩事故的审理。

这桩火灾发生的原因,恰恰是因为酒店的老板想要给地下厨房做防火防潮的修复工程。工人疏忽大意,烟头引燃了油漆,浓烟滚滚,人们在慌乱间失去方向,找不到出口,挤成一团,狭小空间内的氧气很快消耗殆尽,生命就此消逝。

如果把尸体扔在这里,应该没人会发现。

换成旁人,或许会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做出这个貌似明智的选择。但苏迁不会犯这种错误。

假如警察怀疑老门房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周丽倩,那么必然会对这栋楼,包括地下室做一次彻底的搜查来验证这种假设的正确性。草率地把尸体藏在这里,一旦被发现,就等于把自己送进监狱和刑场。

“你这个人一事无成,真是个废物!”

不知为什么,周丽倩尖利的斥责声在这个时候在苏迁的耳边隐约响起,他心中不禁怒气丛生,这反倒驱散了恐惧。

地下室的角落里放着几个铁皮桶,苏迁走过去向里边张望,脸上渐渐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一把大号铁锤斜倚在铁桶旁边的墙上,铁锤的木柄虽然被熏得漆黑,但是材质完好无损。

“太好了!”苏迁喃喃自语,“周丽倩,我这次就做成一件事让你看看,告诉你什么叫善始善终!”

他奋力沿着绳索爬回四楼,把周丽倩的尸体从房间里拖了出来,推进垂直通道里扔了下去,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但此时正是人们睡梦正酣的时候,加上墙壁的隔音,想必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声音。

苏迁再次钻进了通道,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才重新爬了上来。

他面容漆黑,衣服更是看不到本来的眼色。他筋疲力尽地走进房间,把衣服脱掉,剪碎,冲进厕所的下水道,顺便洗了个澡。

做完这一切后,他摇摇晃晃地来到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肉体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可是精神却轻快地像是要直奔天堂。

尸体绝对不会被发现了!

新的人生,新的开始,新的世界,一切都是崭新的……他欢乐地几乎想要唱歌,这时,脑袋却开始疼了起来,他摸了摸额头,似乎有些发热。

“该死,肯定是刚才着凉了,我得赶紧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苏迁自言自语地进入了梦乡。

06

张大年坐立不安,时不时地瞥一眼挂钟。

终于熬到了凌晨两点半,这时无论做什么,也不必担心会被任何人打扰。

拆开快递的包装,他从里边拿出了一个深蓝色的塑料瓶。这是一种强力清洁液,对清除厨卫的污渍非常有效。邹娜对它的味道颇有顾虑,在他的再三强烈要求下,才不情不愿地在网上下了订单。

真是天意,她一定是在背后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老天才会让她亲自动手买了阴差阳错之下用来处理她尸体的东西。

以前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张大年对这栋公寓做过一番研究,他知道地下室是间因为失火而被封闭的厨房,那里无疑是处理尸体最好的场所。

恐怕连发明这种清洁液的人也想象不到,把这种化工制品涂抹在人的皮肤上,会封闭住毛孔,只需要在身体脂肪厚的部位开一个空,插上线芯点燃,人就会变成一根蜡烛,慢慢燃烧,那件地下室虽然隐秘,但还有空气流动,至多一周,邹娜就会烧得只剩下一摊灰,那时再去清理遗骸,她便真正地尘归尘,土归土了。

既然制造出了分手的假象,他尽可以等到收拾停当之后再去报警,邹娜的家人亲属都在外地,十天半个月的没联系也不会引人注意。

能想出这种点子,谁敢说我不是天才?

张大年咧嘴笑了起来,但是一想到首先要把尸体弄到地下室,他就觉得头大如斗。

“邹娜!快来帮忙!”他低声而严厉地呼喊着,旋即回过神,邹娜怎么可能帮助他搬动她自己的尸体呢?

死得真不是时候!

戴上橡胶手套,他把清洁液涂满邹娜的全身,等到涂完后,他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应该先把尸体弄到地下室再这么做,现在要是从楼梯上背下去,大概整栋公寓楼都会弥漫着那股难闻的化学制品的味道。

他忽然想到走廊尽头的墙上有个垂直通道,可以直通地下室,顿时心中一轻。他心里骂骂咧咧地把尸体从房间里拖出来,用力打开铁窗。不料铁窗的活页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他吃惊不小,连忙把尸体塞了进去,关好铁窗,钻进屋子,等了半天发现没人被惊醒,才重新走出了房门。

通往地下室的水泥墙,有一片已经开裂了,他在探险时悄悄弄出了个洞,钻进去看了个究竟。虽然那需要去一楼,但只要注意点,不惊动门房的老头儿就没问题。有点风险,但不会比从那个垂直通道滑下去更危险,万一绳子断了,自己可就成了邹娜的殉葬品。

五分钟后,张大年到达了地下室。他拎着包裹,用手电扫了一圈,吃惊地发现邹娜的尸体居然没有从那个通道坠入这里!

难道是卡住了?不可能,那个通道足够宽,以邹娜的体型绝对不会卡住。

他站在通道瞎放,用手电向上照去,全身的肌肉忽然一紧:那是什么?!

几滴黏稠的液体从空中滴落,落在他的脸上,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张大年仔细一看,这液体居然是黑色的!

他战战兢兢地把手电调到最亮,再次向上照去,这次他终于看清了。

张大年发出了一声凄惨至极的嚎叫,双腿一软,仰面朝天地摔倒,双腿抽搐了几下,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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