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花巷

文/马晓艳

 

2014年,盛夏。

刚大学毕业的顾飞,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进入桐青市档案馆工作。档案馆坐落在一条小巷的巷首,是一栋上下两层且年代久远的青色砖房,在烈日的炙烤下像是一副表面皲裂的棺材。

顾飞环视四周,忐忑地走进档案馆,他的办公室在一楼楼尾处,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办公室内光线微弱、阴冷至极,他双手撑在木桌上,掌下按压住一张泛黄的报纸,“桐青县档案馆惊现命案,毫无线索成悬案。”醒目的标题看得顾飞胆战心惊,他慌忙将报纸撕成两半丢在垃圾桶中。一瞬间,未关好的铁门被一阵风吹开,透过走廊上的玻璃,顾飞看到一名身穿布衣的长发女子正站在院中死死地盯着他,那空洞的眼神看得顾飞心里发毛,好奇心驱使着他走出办公室,一路跟着那女子走到小巷口,突然一只手抓住顾飞的肩膀。

“你疯了!那地方你也敢去!”

是档案馆馆长黄江涛,一个年近六十岁的男人。顾飞有些诧异,看着那条狭长的小巷,不解地问:“馆长为何这样说?”

黄江涛吐着烟圈,冷眼盯着顾飞,语气神秘:“你不知这小巷的名字吧,它叫鬼花巷……”

凡事不争、吃亏是福。顾飞在母亲这种“老好人”思想教育下,性格有些唯唯诺诺,而刚步入社会,不懂圆滑世故的他更是被档案馆里同事欺负,重活累活甚至众人的午饭都要顾飞出钱买。

负责清理卫生的刘夏人虽上了年纪,待人倒还算温和。因为腿不好,所以他对打扫卫生这样的活儿倒也毫无怨言。

那时正值盛夏,淅沥小雨绵延一周都不见晴天。

那天中午,顾飞闷闷不乐地靠在走廊上。刘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张百元大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每次都是你出钱,这个你拿着吧。”

顾飞推开人民币,自嘲一笑:“算了,吃亏是福嘛。不过,你知道鬼花巷是怎么回事吗?”

听闻“鬼花巷”三个字,刘夏面露慌色忙按住顾飞手臂,小声提醒道:“不要去,也不要再提这个地方!”

顾飞倒吸了口凉气,总觉得这背后隐没着一个秘密。他顺势看向窗外,赫然发现不远处那个布衣长发的女子又站在雨中盯着自己。他后脊一阵发凉,拉住刘夏的手,急迫地问道:“那女人是谁?”

“整个档案馆就我们五个大男人,哪来的女人!”看着顾飞手指的方向,刘夏不以为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剩下顾飞的走廊上,静得极其诡异,他整个身体都僵在原地,视线不敢移动分毫。他分明看见那个女人,且她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他甚至能看清女人布衣衣口上的血迹,以及她嘴角边上的那颗美人痣。

狠狠吞下口水,顾飞刚鼓起勇气想要开口询问时,女子却转身幽幽地朝鬼花巷移去。

那晚,年久失修的档案馆因多日降雨,位于一号档案室的几百份档案被雨水浸湿,五人连夜加班将档案整理出来。顾飞拿着抹布刚走到走廊上,就看见刘夏一瘸一拐地朝大门口走去。

“刘夏。”顾飞压低声音唤着,刘夏却像没听见般兀自朝前走。雨夜微光,顾飞紧张地看着刘夏竟然一步步朝鬼花巷走去。

“顾飞,你看见刘夏了吗?人手不够他还不来帮忙!”

顾飞转身看着馆长黄江涛,有些结巴地吐出一句话:“刘夏走……走进了鬼花巷。”

一瞬间,黑夜中昏暗的档案室里寂静得可怕,像浩瀚的海洋,广阔祥静却也暗涌翻腾。

刘夏疯了!

雨夜的第二天,刘夏独自从鬼花巷走出来,面无血色、胡言乱语地叨咕着:“红色的花……善恶有报。”

那日,是以刘夏的疯言疯语为结束点的。顾飞以为这是真的结束,哪承想这只是一个开始,不管是惊悚的画面还是惊人的真相,都还隐藏在不为人知的黑暗中。

顾飞再次看向鬼花巷,小巷的中途,那名身着布衣的长发女子站在残断的墙壁后,只露出半面脸。即使这样,顾飞也依旧感受得到她的目光!

曾经被撕碎丢弃的东西,再次完好无损地出现,那真是一种极其诡异的事情。而这种事便出现在顾飞身上。

送走刘夏与其家人,顾飞忧心忡忡地回到办公室,也不知从哪儿钻进来的风,竟将桌上的一张报纸吹到了他脚前,一瞬间“桐青县档案馆惊现命案,毫无线索成悬案”一行大字赫然映入眼帘,他分明记得自己上班的第一天就已经将这份报纸撕成两半,且丢进了垃圾桶,可此刻它竟完整地再次出现,同样的折痕与污垢,这分明就是与那日相同的报纸。

顾飞并没有去捡,而是弯腰去看文章的内容。报纸边角处的一张照片着实把顾飞吓得不轻,照片中的女人穿着一件血迹斑斑的布衣,嘴角边上的一颗美人痣由于泛黄的报纸而变得模糊,但女人的容貌他记得很清楚,正是出现于鬼花巷中的女人。

顾飞直起身,视线落在木桌上时惊悚的事情再次出现,鲜红的血水一笔笔呈现出“卜小环”三个字,然后名字下面又多出四个血红数字“1-3-7-11”。

“卜小环……卜小环。”顾飞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低头再次打量地上的报纸,照片下一行小字清楚地写着:死者卜小环。

虽然是白天,可顾飞还是觉得无比阴冷,本就昏暗的办公室内电灯忽闪几下便彻底灭了。他转身欲逃,却看见布衣女人站在门口处,并缓缓朝他走来。

“卜小环!你是卜小环!”顾飞觉得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脚下不稳一下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叫嚷着:“我与你无冤无仇,干吗老找我啊?”

卜小环并没回答,也没伤害顾飞,只是绕过他站在桌边指着桌上血字看着顾飞,空洞的眼神中倒是多了些祈求。

感觉到她并无恶意,顾飞悬着的一颗心安定下来。

“你是卜小环?”顾飞问。

她点点头,桌上的名字消失了,只剩下四组数字。

他有些疑惑不解,想要再次询问却被走廊上的叫声打断,卜小环也在恍然间消失。

“顾飞,你把一号档案室的资料柜下班前整理好!”

馆长离开后,顾飞抱着一摞档案走进档案室,木柜由于经年不见阳光,在老式的日光灯照射下透着一股年代的腐朽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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