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生相
文/邹庚昕
这双眼睛，留在世上已经没有用了。
柳重言进宫，是春煌十二年的事。
进宫前一个月的一天夜里，曲大人来到春依坊，请柳重言为自己女儿相一次面。曲大人的女儿已经年逾二十，却始终没有人上门提亲，曲大人为此苦闷不已。
柳重言去了曲大人府上，看过曲小姐的面相后，让小姐喝了一碗清心茶，点上香薰，令其睡去。随后，柳重言从怀里掏出点痣砂和画皮针，在曲小姐的鼻翼左侧点了一颗痣。
没过十天，朝中赵大人便上曲府提亲。曲小姐在二十二岁这一年，终于嫁出门去。小姐的婚事谈妥之后，曲大人再次来到春依坊，表示要谢谢柳相师。柳重言淡淡一笑，说：“我只是顺天命，尽人事，只不过起了一点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已。相金已收，曲大人无须专门前来言谢。”
曲大人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一颗夜明珠。
“这颗珠子，是谢礼，也是订金。三天后，有人来见，还请柳相师帮来人看一看面相。”柳重言看到那颗夜明珠，心里一惊。
三天后，春依坊闭馆，天相阁门窗紧闭，柳重言打量着眼前人，心里七上八下。对面的女人，是宫里来的。
“照柳相师所言，人的相貌和命运，真的有关联？”女人脸上浮现淡淡笑容，如同雾气后的一缕光。
“相由心生，什么样的人，自然会有什么样的长相。另外，长相也受到环境、阅历和心性的干扰。相面之术，是从相貌、体态、行止方面观察，然后判定这个人的性格和习惯。当然，这里面也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玄而又玄的地方，确实可以推算出一个人的命格。”
“曲小姐的命，凭一颗痣就能改掉？”
“命格难改，我只不过是变了变曲小姐的命相的布局，她之前的相貌是闺围之相，自然嫁不出去。当我点下那颗痣后，她命相的布局就得到了变化，闺围的命相被破坏掉，嫁人也就不是一件难事。”
“柳相师帮我看看我的面相吧？”
“您这是龙凤之相，万中无一，小人不敢说。”
“这么说，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
“小人该死，皇后娘娘亲自前来，小人无礼。”
“起身吧。我这次来，是想请你进宫帮我办一件事。”
“进宫？”
“听说，你待在这春依坊内，是为了一位叫花妱的姑娘？”
“是的，花妱和我青梅竹马，不幸家道中落，身陷歌坊。我对花妱用情极深，独自来到都城，就是为了救花妱离开。我和春依坊签下了五年契约，在这里看相五年，就能带花妱走。”
“你帮我办好那件事，我立刻能让你和花妱离开。”
“不知娘娘需要我做什么？”
“你准备一下吧，三日后，会有轿子接你进宫。”
夜月微凉，一缕月光落在屋檐青瓦上。
花妱坐在柳重言身边，轻抚了一段琴：“真的要进宫吗？”
“是的，只要事情办完，我们就能很快离开都城了。那时，我们就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远离尘嚣。”
“为了我，你付出太多了。”花妱泪眼莹莹。
“别说这些，苦了你，还得熬一些时日。”
说着，柳重言捧起花妱的脸：“你这张脸，薄唇、短鼻，耳廓窄，典型的雨花之相。性子弱，不懂心计，无主见。要不是因为这个，你也不至于流落至此。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你换一张脸，弄不好是烈性子，早就自我了断了。”
“我的柔弱和没主见，倒是救了我一命？”
“可以那么说吧。”
两人细语呢喃，温存缠绵。天亮后，柳重言来到春依坊后门，踏入进宫的轿子。回转脸时，他看到了阁楼上花妱单薄的身影。
中午，柳重言坐轿穿过宫门。太阳正大，轿子停下后，柳重言来到了一座宫门前，不见有人迎接。轿夫们转身走了。
柳重言没走几步，就听见阵阵干嚎声。
进得门来，看见三名宫女被捆绑在葡萄架下，身上都是伤。三人怕是被捆在这里很久了，被太阳晒得脱了水，已经奄奄一息，一名宫女时不时地发出些干嚎声。不知三人犯了什么错。
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柳相师，恭候多时了。”
柳重言回身一看，是一位公公。
“这三名宫女犯了什么错？”
“啊，皇后娘娘有些不用的首饰，前些日子丢了不少。一搜之下，在这三个宫女那里找到了部分赃物。三人却拒不承认。这不，杂家就将这三人绑在这里看她们能挨多久嘴有多硬。走吧，柳相师。”
柳重言跟着公公来到心渊殿。皇后正在殿后赏花，身边站着几名侍女和侍卫。皇后笑道：“你先跟着白公公在这心渊殿附近转转，住处已经安排好了。”
正要走，柳重言的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扫过，忽然说：“有件事，不知小人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
“皇后你身后左侧的这位宫女和斜对面的那个侍卫，两人的面相是典型的有私情的男女相。那些藏有私情的人，由于互相爱慕，在一起待得越久，两人的面相就越是会影响对方。这两人眼角斜开，鼻翼旁的纹路像是同一支笔画上去的，显然怀有私情。那边的侍卫，鼻头大，颧骨高，眼里火旺，看来是个经常赌博还输钱的人。说得不好听一点，还是个纳污之相。我不知这位宫女是否掌管皇后您的梳妆盒。那些丢掉的首饰，怕是和她有关。事发之际，栽赃陷害，也是可以理解的。那三位宫女，小人却看不出有盗窃的痕迹。”
皇后转过脸，看看身边的宫女：“青鸢，柳相师说得对吗？”
宫女颤抖着跪下，那边侍卫也跪地求饶。
“来人，将两人押下去！”
柳重言默然不语，转身随白公公走了出去。
那天夜里，柳重言被皇后叫到了心渊殿中。
柳重言看到了皇后放在长案上的两幅画像，画中人都是十分好的相貌。
“这就是七皇子景翔和四皇子景幽，你听说过两人的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