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
6、
之后整整一年零四个月寇景宜没有和我联系过。
在我印象中,这是没有过的。
从她因为失误将我推下楼梯,被大人暴揍一顿教育说要好好“爱护”弟弟之后,她便经常和我黏在一起,虽然常常是飞扬跋扈的以“欺凌”我的姿态。但这种完全失去沟通和联系的局面是不曾有过的。
我一度以为是她去了C省,因为距离感所造成的。
但自我进入C省医科大学,跑去她学校找她已经不止一次,竟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见到她。
然后我开始觉得,她可能是因为不想见到我就想到那次旅行,不想再想起罗子健。
正在我打算遂其心愿,不再做任何联系的时候,却接到了她的电话。
“姜晨。”她的声音不再和小时一样风风火火,相反却透露出一种冷静端庄,“陆茜要回国探亲,刘新阳也要来C省玩儿,我知道一个好地方,我们去玩玩吧。”
我不禁笑出来,“这次又是哪儿?”
真好,她还是那个寇景宜,终究是闲不住的,她能重新提出来去找刺激,那应该代表她是走出来了。
“朝西81号。”她说。
我知道那地方,是个C省有名的鬼宅。光是百度百科记录的就有十几人在那对方失踪,非常邪乎。
我们约了周五的晚饭点见面。
再见面时,我觉得我的表姐寇景宜被大学脱胎换骨成了一个大家闺秀。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学是把手术刀”?
总而言之,寇景宜穿着裙子,染得棕色的卷发披在肩上,微笑端庄得体。再唤我名字时,让我觉得这和以前的寇景宜是两个人。
我们坐在回转寿司店里边吃边聊,像大多数成年人那样,而不再用小孩子的方式亲近。
“姜晨,姐姐以前对你太凶了,你没有生姐姐的气吧?”
这话差点让我把刚吃下去的三文鱼吐出来。
但内心实话实说,这样的寇景宜其实正是我想看到的。很早以前我就说过,照她的样貌,如果能换掉那满脑子的粉笔灰,就会成为一个女神。
这才应该是我的表姐应该有的样子。
我笑眯眯的回她,“怎么会,姐姐这一年不理我,我都没人玩。”
寇景宜捂住嘴笑起来,眉眼弯弯,非常温柔。
我们走出店,朝着“鬼屋”步行,过程中,寇景宜一直在和我说她所了解到的陆茜在英国的情况,我突然拉住她,朝一家店的橱窗努努嘴,“这家柠檬蛋糕非常好吃,价格也便宜,要不要打包带一些去?”
她怔了一下,随后又笑起来,轻轻说,“姜晨,姐姐已经不爱吃柠檬蛋糕啦。”
——和我想得一样。
我笑笑,继续拉着她朝前走。
等我们走到“鬼屋”时,时间已临近九点。
我们从围墙的缺口直接翻进去,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边聊天边等陆茜他们。
“你和他们说的是什么时间?”我问她。
她笑着低头摆弄提包,“没有特别约定。”
天上的月光清冷的披洒在她身上。
一切看上去恬静而美好。
我却像是瞬间被打开了天窗。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寇景宜了。
7、
“寇景宜,陆茜他们根本不会来对不对?”
我站在她面前,笃定的将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发问。
她抬起头来,泛着绿光的脸上都是笑意,“是啊,因为我根本就没叫他们来嘛。”
“我的好弟弟。”她坐着不动,继续说,“你是什么时候成功的?”
我叹口气,她已经都知道了。
“从你这张皮的原主将我这张皮的原主推下楼梯的那个瞬间。”
她马上大笑起来,“你倒是挺轻松。”
说得对,夺得这躯体的主导权我几乎毫不费力,并且无论是原来的寇景宜,还是大人们对此都没有怀疑,至于三岁的小孩子为什么那么喜欢看科教频道,他们非常乐意解释为这是一种天才行为。
然而我毕竟还是需要照顾到这内在的怨恨。
她将他推下楼梯致死,他没有力量复仇却有力量和我传达。
现在她来了,倒也没有浪费我的努力。
不枉我费心的将391的事告诉刘新阳,也不枉我偷偷将旅游杂志放到寇景宜习惯租借的图书旁边。
我早说过她那时脑子里装的都是粉笔灰,想什么和做什么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
我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眼前的寇景宜优雅的回应。
于是我们两个在鬼屋的庭院里,在月光下一同跳一支“胜利之舞”,我对她以前的故事没兴趣,也不想追究她是何时成功夺舍的,更不想询问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反正现在这样的局面很好,无论我们此前是什么,我们现在依然有机会面对世界,我还是她亲爱的表弟,她也还是我亲爱的表姐。
而这个世上的人们对于“夺舍”这件事依然知之甚少。
我亲爱的表姐寇景宜,迄今为止正经八百地撞过三次“鬼”。
一次在391医院,一次在自杀圣地影山,还有一次你猜是在哪里?
总而言之。
我的表姐寇景宜自此之后,再也没有撞过“鬼”。
创作谈:一天下午,基友在群里分析我们一群人的写作风格,说到其中一个人正在写的故事开头叫“我的表姐寇景宜一共谈过三次恋爱。”对方笃定地说,如果这个题材给王小泉写的话一定会成为一个恐怖故事。于是我顺手开了word敲了一行字,接下来……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咯。
王小泉:喜欢观察、研究人,常常在心理假设对方的处境并套用到自己身上,借此架构故事。致力让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暗黑属性,你们懂。头衔神马的好长我就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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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还能看到 夺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