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吊人

我坚信,这个班级里的学生一定和这个女孩的死脱不了干系。可以的话,我不要再让任何人为此保持可耻的缄默。

我所要做的就是布一个局。

我成功地说服了物证组的人员在搜集完无关紧要的物证后提早解禁掉这个案发现场。

接着我再提议校方让这个班的学生再次回到这间教室里上课。

犯罪心理学里有个经典的犯罪理论:每个凶手都会第二次回到犯罪现场。

不是为了湮灭遗留的犯罪证据,而是为了欣赏自己的“辉煌战绩”。

死者所残留的气息,会让他感到心跳加速,兴奋得露出蛛丝马迹。

我在教室里安装的摄像头,就是为了捕捉到他们五十六个学生之中,那一张露出莫名兴奋的脸庞。

透过监视画面,我一直在死死地盯着蓝振勋的脸。

我觉得嫌疑最大的可能就是他。

在前五十三个同学的调查里,他们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向我提供了那段传言,提出了他们的猜想。

在案发的前三天,蓝振勋和受害人曾经在学校三楼走廊有过一次激烈的争吵,而当时正好有同班同学路过撞见。据他们所说,当时蓝振勋曾经气急败坏地对受害人说了一句:“我真想直接把你杀了算了!”说完后蓝振勋便愤而转身离开。直到案发那天前,在班上也不见他俩有和好的迹象,蓝振勋更是旷课了整整一天。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大的原因让我将所有嫌疑指向蓝振勋。

法医的验尸报告显示,受害人的死因存在两个可能性。

第一,长时间捆绑双足倒吊着,从而引起短暂性休克并最终恶化成体位性窒息而死。

第二,死者的心脏被利器刺破而死。

而无论是哪一个死因,可以确定的是,法医发现死者的心脏处被利器不止一次刺中,更确切地说,凶手至少将利器重复性地刺入死者的身体多达几十次。

凶手的这种变态行径已经不能粗浅地定义为杀死对方,这更像是一种情感上变态的宣泄,通常是仇杀或者情杀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根据学生们共同的口供,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受害人,就是遇害那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放学后大家各自散了,没人知道受害人接下来去了哪里。

蓝振勋一定是因为感情纠纷,在晚上将受害人带到教室里进行发泄式的杀害和凌虐。

我故意将他安排在名单的最后几位,我要他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同学一个个地去接受我的问话,承受着真相被拼凑着指认他的巨大压力。我要让他倍感煎熬,最后崩溃。

但在此之前,我希望提早宣布胜利,而关键人物就是我面前这个瘦小的家伙,很显然他有很重大的真相要吐露出来。

“叔叔你好,我已经承受不住了,我需要把整个真相告诉你。”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吃力。

“我知道凶手是谁。其实凶手……”他面露难色,喉头在颤动。

我听着他讲下去,手不知不觉地抓紧面前的桌角,一滴冷汗从我额前滑过。

(三)蓝振勋:有一件后悔的事

我这一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和梦延吵了那最后一架。

等她离开这个世界以后,我和她最后的那段回忆不是依依不舍的告别,而是剑拔弩张的争吵。

梦延死后,班里每一个同学都用异样的目光偷瞄着我,我知道为什么,但我不在乎。

我从来不会在乎他们的看法,因为他们就是一群最令我鄙夷的乌合之众。

梦延每一次都勇敢地挺身而出,保护着他们免遭欺凌。但她却从来得不到他们的半点感激,换来的只是偏见和误解。

她是个外表很坚强其实内里很脆弱的女孩。即使在教室里一脸无畏地秉公办事,但是私底下她总是会在我面前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为什么他们都要这么说我坏话?我只是在为这个班级做该做的事。”她哽咽着,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珠,鼻子红红的。

“他们就是这么不可理喻。或许你真的不要再管他们好了,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足够了。”

她每次都咬了咬嘴唇说不行。她说她依然要对他们那么严厉,她要改变他们。她就是看不惯他们那种看客的心态,明明五十六个同学的教室里只有那两三个坏分子,他们却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甚至有时候当鬼头在对排骨仔开些侮辱性的玩笑时,他们会很害怕地附和着,强颜欢笑,看着弱者继续被欺负。每次他们这些恶心的举动被梦延看在眼里,她就忍不住对他们更为严苛,想要惩罚他们的懦弱。

我总是告诉她,她的为人很像塔罗牌里的一张牌——倒吊者。心怀满腔热血的正义感,但却被乌合之众和恶势力所排挤和陷害,最后依然坚持自己的原则做出牺牲。只不过那个倒吊者最终还是被倒吊示众,就像《圣经》里的基督一样。

不要在活着的时候成为英雄。

他们只敬仰那些已经牺牲的。

我们都不应该越过自己的能力局限。

而梦延却总是执着地想要改变全世界。这是她深深吸引着我的一种特质,却也是我俩最大的区别。

我只想独善其身,而她却依旧坚持将正义和善良的种子用奋不顾身的姿态去散播给别人。

就在她把同学们交的那些钱弄丢后,我们的关系就产生了一条深深的裂缝。

当我拿出近三千块的零用钱想要帮她弥补这个过错时,她却很直接地拒绝了我的援助。

她说她知道那些钱是被鬼头偷走的,虽然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但迟早她要把鬼头这种人彻底地从这个教室里铲除掉。

“拜托你放弃那些特立独行的个人正义好吗?不会有人感激你所做的一切的,你就像那个倒吊者一样。”我对她的固执火冒三丈。“你要铲除掉鬼头这种人渣可以啊!我帮你狠狠打他一顿,保证他会转学!”

“那样有什么意义!”她一脸认真地说道,拳头握得紧紧的。“如果他们不学会团结,一碰到欺凌的事就作鸟兽散,你赶走了一个鬼头,还是会出现第二个鬼头来欺负他们!我要让他们自己站出来,去维护大家的尊严。我相信,如果连他都做到了,大家一定会备受鼓舞,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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