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奇怪的笑容:“想啊。”
5.弟弟
自从小学同桌在课堂上带了一本《蜡笔小新》给我看后,我便深深地迷上了漫画。
不管《哆啦A梦》还是《灌篮高手》,我都重复翻看好几遍,剧情也牢牢记在心里。
下课时,我会将白纸压在漫画上面,照着朦胧的轮廓,用铅笔描画着悟空和龟仙人。
我开始觉得,当一个漫画家会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与此同时,哥哥的功课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而我也开始可以不需要照着模子便能画出像样的比克大魔王。
我以为我和哥哥可以在不同的事情上一同获取成功,他可以在试卷上刻画一遍就能得到很风光的分数,而我则可以在白纸上描绘一番,得到一张让人感到热血沸腾的漫画涂鸦。
我以为我们都能获得同样的赞美。
但是没有。
五年级开始,学业变得越来越繁重,我画漫画的时间一点点地被剥削掉。
而“取试卷”简直变成了我们这些劣等生的恐怖环节——是的,我还因为试卷上常年难看的分数被归类为劣等生。
“杜枝森!63分!”老师严厉地喊着我的名字。我战战兢兢地走上讲台,走道两旁同学的目光只会让我耳根通红。
我低着头接过试卷,老师总是不忘补一句:“看看你哥哥考的一百分。你们俩是双胞胎,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不止是老师,连我最爱的妈妈也如此对待我。
在一年级时,当我画了一张妈妈的肖像画作为她的生日礼物时,她还会很高兴地摸摸我的头:“小森画得真好!”
如今,妈妈只会说:“画得不错。不过还是要多学学你哥哥喔,你看看你哥哥学习多棒,考试总是拿第一。”
我总是乖乖地点头称是,小拳头却不知不觉地握得紧紧的。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成功有许多种方式,最后才发现成功只是毫无选择的独木桥,哥哥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正确的方向,而我只不过从桥上摔下,举步维艰在泥沼中罢了。
我开始嫉妒他。
嫉妒他的试卷总是能被老师裱起来贴在黑板上供同学欣赏,而我的漫画稿纸只能被老师狠狠地揉成一团扔到垃圾箱。
而在六年级的毕业联欢会上,我和哥哥的关系直接降到了冰点。
毕业联欢会前夕,学校希望我们两兄弟能再次登台表演那个“分身”魔术。
已经许久未曾遇到能得到如此多赞许的机会,我兴冲冲地向哥哥提议,让我和他交换位置,我要演从柜子里跳出来的角色。
但是却被哥哥断然拒绝了。
我开始在家里闹别扭,而妈妈则永远是偏袒着哥哥,总是要让我迁就他。
就因为他考试成绩好吗?
我知道我只能妥协,因为我不如哥哥。
你不是很想出风头吗?我就要让你出不了风头。
我恶狠狠地想着,决定在那个联欢会上报复哥哥。
不知何时,我发现其中一个木柜的门把手处出现了一个凹处,似乎是被人用硬器击打出来的痕迹,使得整个柜门没办法完全关紧,但同时,如果用力地把门往柜子里推,柜门就会整个被卡住,令里面的人出不来。
于是在舞台上,几百双眼睛的注目下,我在展示了右边的柜子是空的以后,便用力将门狠狠地一关。
我能感觉到门被死死地卡住,于是心满意足地走进左边的木柜,关上柜门。
鼓声连绵响起。
仅此而已,没有任何的喝彩声和欢呼声。
全场静默,黑乎乎的空间里,我能想象出哥哥努力推开柜门的窘迫样子。
是的,我不惜毁了这场魔术秀,来破坏哥哥得到万众瞩目的机会。
但是并没有如我所愿。
几分钟后,有人来敲我的柜门。我推开旋转木门,打开柜门。
是班主任,她慌张地说:“你哥哥晕倒了!”
我从木柜里走出来,几个老师围在昏倒的哥哥身边,卡住的木柜门已经被人砸烂。
“他怎么样了?”妈妈发了疯似的从后台跑过来。
“他只是一时昏倒了而已。我们现在立马送他去医院吧。”一个男老师抱起无力的哥哥,与妈妈一起朝着校门的方向跑去。
老师们跟随在他身边,同学们都在议论纷纷,讨论着哥哥的昏厥。
我则被完全遗忘在舞台上。
身旁的木柜显得好高,我想象着,如果它倒下来将我砸得稀巴烂,是否也能得到哥哥那样的被关怀?
我真想把哥哥锁在柜子里锁一辈子。
噩梦般的中学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各种成绩排名开始成了我们唯一的价值标签,不,简直就是一个没法洗脱的文身,印刻在你的额头上,公开了你属于食物链的哪一阶层。
哥哥的价值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认可,他成了人人仰望的尖子生,周一升旗仪式演讲台的常客。
而我则连名字都被大家遗忘掉了。
大家都叫我“杜隐择的弟弟”。
那个天才生的弟弟,排名倒数的弟弟,一无是处的弟弟。
在妈妈的亲朋好友面前,妈妈总会把哥哥推到她的跟前,像是在炫耀她最得意的宝贝。
“我儿子上周的月考又排全校的第一名喔!”
这时亲朋好友总是会配合地挤出一张无比倾慕的笑脸,亲昵地拍拍哥哥的头。“杜隐择真是好厉害哦!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好儿子啊!”
是的,请忽略站在你身边的我吧。
哥哥的脸总是面无表情,好像这种夸奖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家常便饭,已经满足不了他庞大的虚荣心。
他这副样子越发让我咬牙切齿,我所渴望的那些认同他从来不会珍惜。
我好想得到妈妈的认同,得到老师的认同,得到同学的认同。
可是我再怎么刻苦地画漫画也不会得到他们的任何赞美。
因为这里只存在一种价值,它每个月都会在月考排行榜上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