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

我立刻急了,“这就是我本人啊,肯定是你看错了,麻烦你再看一下。”可是刘医生摇了摇头并没有搭理我。下一个挂号的人把我从窗口挤开了,我只好拿着身份证退回到了长椅处坐下,把表单撕碎了扔进垃圾桶。

“怎么会不是我呢?”我感到莫名其妙,我把身份证拿到眼前仔细观察,只看了一眼,我就发现问题是出在了一寸免冠照片上。

我以往用身份证填表的时候一般不注意看上面的照片,因为和大多数人一样,身份证上的照片拍得难看至极。此时此刻,我再看照片里的人,感觉似乎比以前更加难看了。但这却不是问题所在,最令我惊讶不已的是,照片里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看那张面孔,倒有点像是年轻时候的老梁!

那一刻我身体中的血液似乎都凝滞住了,捏着照片的手指都无法弯曲了。

我想起昨晚老梁跟我说的那个恐怖的话题,然后想起老梁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就恢复的记忆,越想越是心慌,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在一间病房里醒了过来,感觉自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浑身酸软无力。那个挂号窗口的刘医生刚好推门进来,她手里拎着一袋盒饭放到床头柜上,见我醒了就对我说:“你血压很低,是不是没吃早饭啊,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高热量食品,你赶快吃了吧。”

我实在没心思跟她说话,坐起身靠在床头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我沉着脸说:“对不起,我得走了。”说着就掀开被子下床穿好鞋要走。可是还没出门就被刘医生叫住了,她走过来把一张名片塞到我手里说:“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如果不方便实名登记的话,我可以帮你以政府的名义收留精神疾病患者。你考虑一下吧,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

我接过名片胡乱地揣进兜里,道了声谢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医院回来后,我生了一场大病,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只是躺在床上出神地想事情,我在想:人的惯性思维竟是如此的强大,任谁说出超出常理的话都会被冠以“精神病”的帽子,也不知道这个词究竟埋没了多少个传奇人物。

前不久我听了老梁看似荒谬的言论,还把他当作是“精神病”来看待,如今老梁的话真的在我身上应验了,我才意识到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希萍出走前曾烧掉了家里所有的照片,现在唯一印着这里户主照片的身份证正躺在客厅的茶几上,但我却不敢再去触碰它了,因为那晚跟她吵架的人是照片里的人,不是我。现在,我已经把一切都记起来了。

陈希萍其实是我高中时的同学,我暗恋了她三年,但是一直到毕业也没有勇气跟她表白。

大学毕后,我找了份还算不错的工作,生活稳定下来后曾去找过她,但见面后却发现她已经结婚了,对方名叫李尚,是个小公司的业务主管,不久前刚刚失业了,最近待业在家。起初,我并没想去掺和他家的事儿,但是后来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李尚脾气很不好,跟周围人的关系不温不火的,在家里还经常跟希萍发火摔东西,他们的婚姻已经岌岌可危了。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我对希萍的未来有了隐隐的担忧,虽然嘴上不说背地里却默默关注着她。出事的那晚,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在候机厅里看见一群孩子正在追逐打闹,回忆起自己小时候也跟他们一样活得无忧无虑,不禁有些触景伤情。就在这时,我看到不远处希萍正拖着一个行李箱朝登机口的方向走,于是赶忙过去叫住了她。

希萍见到我显得有些慌张,她眼圈通红,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见此情景我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时间激愤加上飞机上多喝了点酒,就忍不住把我暗恋她的事对她说了,劝她离开李尚,跟我到别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希萍听了我的话,叹了口气说:“太迟了,如果是在当年我还可能会答应你,但我现在没这个勇气了,婚姻真的就是爱情的坟墓,我不可能连续两次自寻死路,况且李尚不会轻易放我走的,所以,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

我被她轻描淡写的拒绝说得愣住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希萍已经走远了,我知道她性格执拗说服不了她,就只好任由她去了。但是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她的话。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不对婚姻抱任何幻想了,不得不说这全都是李尚造成的恶果!

当时我血气上涌,拦了辆计程车驶向了李尚家。我的本意是想跟李尚挑明我跟希萍的关系,劝他对希萍好一点或者以后别再纠缠她,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去竟成了我们噩梦的开始。

我到李尚家的时候,他正瘫坐在地板上醉得一塌糊涂,见我来了拽着我非要让我陪他喝一杯。我本来就醉意未消,也没有推辞,将满杯白酒一饮而尽后,就开门见山地对他说了我此行的目的。

李尚听完我的话,没有表现出我预期的那种愤怒,而是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我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你们的关系了,但是很遗憾,你永远也得不到希萍,因为我是绝对不会轻易就放手的!”

几乎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我飞身跃起将李尚扑倒在地。

李尚满目惊恐地看着我,他奋力挣扎的力道,更加激发了我身为食人族的细胞里的原始兽性,我撕咬断了李尚的喉咙,像饿狼进食般将他的皮肉撕扯着混合了血液大口的吞食……只是这个过程,我始终处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就连之后清洗血迹都出自一种本能的反映。

尽管现在我已经恢复了记忆,但还是无法弄清楚,那晚到底是李尚挑衅的话语刺激了我,还是因为喝了酒,亦或是这两个说法都是借口,是我对李尚的嫉妒触发了我吃人恶魔的本性?但不论是什么诱因,隔天早上醒来后,我就对“我是李尚”这个信念深信不疑了。

恢复记忆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我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脑袋里像放电影一样,不断回顾着那些真实的过往。尽管裹着厚厚的棉被,身上却还是被冷汗给浸湿了,尤其是回忆到吃李尚尸体的这一段,胃里止不住地翻腾,接连好几次跑到卫生间干呕不停。

我扶着洗漱池站着,看镜子里自己已经虚脱了的身体,多么想这只是场噩梦,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发生了的事,就算再棘手也得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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