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木偶

我同情地应了一声。

饶衣兴奋地接过来木匣子,我因为害怕不敢细看,只是随便瞥了一眼,看见一个木偶躺在一张红色的绸布上,果然和那天见到的一模一样。

饶衣说了谢谢,把手中的钱交给男孩,男孩面无表情地用左手接过放进口袋里,数也不数一下。

男孩的寡言使气氛有些尴尬,我和饶衣只好告辞回家。

[5]

缘微这几天死活不敢一个人睡客房了,说实话我也觉得害怕,于是心甘情愿地让她钻进我的被窝。

午夜的时候,熟睡的我被脚步声惊醒,朦胧中看见缘微起床,我以为她要上厕所,正想问她要不要开灯,却发现她的动作有些异样,她像睡着一般,慢慢朝前面的镜子走去,外面惨淡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白色睡袍后拖曳的裙角像透明的鬼魅,跟在她背后随着夜风飘啊飘的。

我的心一激灵,凉意趁机从脚趾一直攀缘而上,然后蔓延了全身,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全身缩进被窝里,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几分钟后,她终于过来躺下了,我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屏息凝神,不敢再与她靠近,更不敢朝后看,等到她大概睡着的时候慌忙起身,三步并两步地走出客厅,发现睡衣都被冷汗濡湿了。

我惶惶不宁地把客厅全部的灯都打开,然后蜷缩着身子窝在沙发里,大脑被无数个恐怖的念头塞满,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

又一次被缘微的尖叫声惊醒,“琳蓝,琳蓝,快过来啊,那四个字又出现了!”

我的呼吸都几乎要停顿了,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战战兢兢地走近房间。

房门正对着镜子,我站在门外,几米外的镜子上,“我要你死!”四个字,像一道渗血的口子,爬在镜子里的“我”的脸上。

缘微已经瘫倒在地,听到脚步声,她回头朝我连滚带爬地走过来,我当即发出一阵尖利恐怖的尖叫,我也瘫倒在地了!

因为,我看见缘微的脸,脸色惨白如纸,那艳红的嘴唇像一滴血!——和那天见到的木偶一模一样!

[6]

回到学校,饶衣就缠着我絮絮叨叨。“上当了琳蓝,我上当了。”

原来,饶衣发现那个男孩卖给她的木偶,有一只胳膊是坏的,都断掉了,是男孩别有用心地用胶水粘着,他骗了饶衣。

“还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原来是坏的啊!难怪给他的钱他数也不数一下。”饶衣忿忿不平地说。

我的心里却一咯噔,那个男孩,他的右手也是坏的!

饶衣继续说道:“后来,我打他电话,他却支吾着说不出话,后来干脆把电话挂了。把我气得……”

“要不,我们再去他的家里看看?”我鼓足勇气提议,因为我似乎感觉这些事情都和木偶有联系,而最熟悉的人,应该就是那个男孩了。

我和饶衣走到男孩家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可是这幢四层楼房居然一点亮光都没有。饶衣和我打手机,用屏幕的微光来照亮楼梯,一步一步往上挪。没想到,四楼的房子里也一丝亮光也没有,我壮着胆子敲门,咚咚咚,咚咚咚,单调的声音在黑漆漆的夜里显得空洞恐怖。

半晌,无人应声,饶衣气急败坏地一推,门开了!

我和饶衣对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有微弱的光从房间里照出来,越来越亮,似乎在移动,我们和饶衣大气也不敢出,直到见到那个男孩拿着一根蜡烛走出来,轻轻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原来是人,这里停电了,我大舒了一口气,然后一想,不对,他怎么用右手拿蜡烛?他上次不是说他的右手瘫痪了吗?

我和饶衣看着烛光下他的脸,忽然觉得恐怖。

饶衣定定神,装出一副找茬的样子来,“你给我的木偶是坏的,我要退款!”

本以为会有一番讨价还价甚至是一场争执,不想男孩二话不说,爽快地掏出口袋里的钱还给了饶衣,似乎那些钱一直在他口袋里,没有动过,他咧嘴笑着说:“那个木偶,就送给你了,不过,你要记住,千万不要锁着它,否则,它就出不来了……”

我和饶衣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慌忙牵着手逃也似地离开了那里。

[7]

饶衣和我一致认定缘微患上了梦游症,那些字都是缘微自己在镜子上写上去的,而且我已经看过,写字用的口红正是她自己用的那根。

缘微听了我和饶衣的话,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情看着我们,“你们胡说些什么呢?我的身体好得很,怎么会梦游呢?就算有我家人也会告诉我啊,可是他们压根就没提过,况且,我梦游也不至于要写那样的东西吓自己吧?!”

我和饶衣面面相觑,缘微这人倔起来,那牛脾气无人能比。

我捉住缘微的手,发现她的手很冰,知道她真的生气了,于是打圆场,“没事没事,这只是我和饶衣的猜测,对不起了啊!”

缘微的视线停在饶衣的脸上,她忽然捉住饶衣的手,“是你怂恿琳蓝的对不对?你想叫琳蓝把我赶走,所以故意诬陷我是不是?”

饶衣被缘微的话激怒了,一把放开她的手,“你真是无理取闹!”说着,饶衣就砰地关上门,扬长而去。

我和缘微一时无话可说,呆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电视。

半小时后,电话响起,我拿起听筒,然后脸色煞白,饶衣出事了!

饶衣因为和缘微吵架后心神不宁,结果没注意到对面的红灯亮起,被车撞了,幸好,只是轧伤了一只胳膊,不会危及到生命。

“胳膊?你说胳膊?那是不是饶衣以后只有一只手了?”我流着泪问医生。

医生无奈地点点头,“她会被截去右手。也许,你应该朝好的方面想,起码她能保住性命,而且,现在的假肢技术已经很成熟……”

医生接下来的话,我一点都听不见了,我不敢想象饶衣醒来后,面对自己空荡荡的右衣袖会是怎么样的情景,她受得了吗?

[8]

最近的事情把我搅得精疲力尽,我决定一个人在医院陪饶衣,反正我对缘微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干脆先不管她好了。

打电话告诉缘微后,已经是晚上的11点多,病房里的人都睡了,床上的饶衣还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均匀,麻醉药的药力还没过,她暂时还不会醒过来。

我整了整衣领,把一件外套盖在背上,然后俯在饶衣身边沉沉睡去。

医院里的空调比我想象中的冷,我被冻醒了,透过朦胧的睡眼我看见一个黑影,在病房门下的缝隙里一晃而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又是一激灵,医院里应该不会有小猫小狗,会是什么呢?

我顾不上开灯,蹑手蹑脚地走去开门。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黄色的灯光使它看起来更加深远,光滑的地板倒影着黄色的灯光,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的一张木桌子上,桌子前面坐着一个护士,在那里静静地写着什么。

我想了想,决定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于是轻轻掩上门,拖着拖鞋一直走到值班护士那里。

护士抬头看着我,“有什么事吗?可以按钟的,不用走过来。”

我摇头,“请问刚才有见到什么东西经过508病房吗?小猫或小狗什么的。”

护士以为我是无理取闹,眼神变得严厉起来,“医院怎么会有这些东西?我在这里坐了一晚,什么人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小动物了!”

我没有时间为她的态度感到生气,却无端地出了一层冷汗,因为我确信刚刚是见到一个黑影从门前经过的。

我战战兢兢地想着走回病房,想起空调那么凉,是不是应该帮饶衣盖一张被子,于是扭亮床头灯,结果,灯光下,饶衣的脸又让我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因为,她的唇红得像一抹血,她的脸惨白如霜!

我下意识地把床头柜的抽屉打开,饶衣的木偶不见了!

病房里的人都被我吵醒了,值班医生也赶了过来,他们看看我,又看看饶衣,都吓得不行,然后又窃窃私语,他们都以为是我的恶作剧,因为当时确实只有我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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