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扯过蕾丝边

文/短发夏天

你会有很好的未来，我答应你我也会，只不过我们运气不好，没办法拥有同一份未来罢了。所以请忘记我。

001

绣满了蕾丝的、一层层叠下来的长裙，大概每个女生都想要一件。

就像每个女生都想要宠爱自己的父母、一个幸福的家、一个高大体贴的男朋友……无所谓是茜茜公主还是建宁公主，只要是公主就好。

蕾丝裙子象征华丽、甜蜜，和与童话有关的一切。不是蕾丝，那么欧根纱或者蝴蝶结也可以。

津宝曾经有一条那样的裙子，雪的颜色、柔软的里衬、裙摆一层层打开、腰间系着粉红色的蝴蝶结、胸口缀着小颗的珍珠。非常的漂亮，也非常的昂贵，被装在精致的盒子里，上面印着某个以V为开头的奢侈品牌字母。津宝本来并不了解那个牌子，自然也不知道价格，但后来特意上网查了一下，发现这条裙子的报价是2300欧元，也就是两万多块人民币。

你会为一条裙子花多少钱?一百块?还是三百块?会超过一千块吗?

你又会为一个喜欢的人付出多少?一只手?一颗心?还是一条命?

有人为了能博津宝一笑，不惜去偷、去抢，然后买下这条裙子给她，作为她十六岁的生日礼物。那大概是他第一次交女朋友吧，也是津宝第一次交男朋友，两个人手拉着手去逛街，都没什么钱，有冰激凌吃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津宝指着橱窗里的那条裙子说：“如果我也有一条那样的裙子就好了。”

只是无心之举，却被那人记在心里。津宝生日时，打开盒子，愣住，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他有些紧张地问她：“喜欢吗?”

“当然!”津宝兴奋地抱住他，吻了一下他的嘴角。

那时候津宝觉得爱情是类似水晶之类的东西，很干净，很透明，握在手里虽有些微的凉意，但更多的却是光滑和舒爽。

可事情曝光后津宝却觉得爱情就像枷锁，将她与他禁锢在其中动弹不得。有很沉重的东西落在她的肩膀上，让她往后的生活都过得不那么轻松，充满负罪感。

男生因为盗窃，被送去少管所劳教三年。

如今是第二年。

而裙子被压在箱子底部，再也没有被打开过。

002

津宝在学校里实在不怎么引人注目。她成绩不佳，穿着朴素，也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待着，非常安静。但若你仔细看她，就会发现她是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扑闪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小嘴巴。她有点像芭比娃娃，个子高挑，身材比例也很好。

十六岁以前津宝很臭美，衣柜里塞满了衣服，即使是每天都要穿校服，也要想办法在头发上下点功夫。但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津宝再也不打扮自己了，头发一股脑地扎成马尾，只穿校服。到了夏天几乎每个女生都换上了花裙子，但津宝还穿着肥大的裤子，球鞋。津宝的同桌陈以文有时会好奇地问：“你不热吗?”

“还好。”津宝淡淡地说。

陈以文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男生之一，戴黑框眼镜，爱穿格子衫，一副文艺青年的派头。下课时别的男生都在聊NBA或魔兽世界，只有他一本正经地看村上春树。他对书很有研究，据说家里有满满一墙壁的书，所以总是有人来找他借，“陈以文，你有没有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

“当然!改天拿来给你!”

“陈以文，你家里会不会有《物种起源》这种书?”

“你觉得呢?”

有一天，当他从书包里掏出《康熙字典》这样的大部头时，整个班的同学都惊到了，他居然背着一本至少十斤重的书来学校!

津宝有时候也问他借书，“最近很火的《1Q84》可以借我看看吗?”

“你不适合看那样的书，”他说，“你已经够忧郁了，再看这样的书会得抑郁症的。”

津宝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陈以文却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做人还是开心点吧!”

津宝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003

红颜祸水。

一般人们都用这个词来形容那些长得好看的、又会闯祸的女孩子。曾经这个词以非常高的频率出现在津宝的生活中，后来，她的父母替她转了学，终于没有人再这样说了。

但新来的那个转校生看津宝的表情，又让津宝想起那些过往来。她不认得那个女生，她却认得她。只需一个下午，流言就足以传遍整个校园，于是人人都知津宝曾经害人坐牢了。他们一边表示震惊又一边质疑，“津宝会有那么大的魅力吗?她看起来挺平常的啊。”

“你们不知道，她以前才不是这样的呢!她以前可招摇啦，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大群男生。”转校生眉飞色舞地说。

津宝一如既往地沉默，专心地看书，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如果流言能够杀人，津宝大概两年前就翘辫子了吧?但幸好不能，所以她还活着，并且活得挺好。

她不是不在乎这些，只是最在乎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母亲对她说：“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所以别人说什么你永远也控制不了。但耳朵长在你自己的身上，你只需管好你自己就够了。”

津宝真是庆幸自己有宽容的好父母，在她最糟糕的时候陪她一起撑了过来。

流言当然也传进了陈以文的耳朵里，陈以文听完后惊讶地说：“坐牢三年?怎么可能呢?未成年应该去劳教所才对吧?”

津宝听到后想，他真是个书呆子。

但她又感激他，因为他什么也没有问，反而是装作不经意地吹了声口哨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没有看津宝，津宝却知道这是对她说的，于是她小声道谢：“谢谢你。”

“那请我吃饭啊。”

“啊?”

“我说请我吃饭!”他一脸认真的表情，“要吃贵的呦!”

004

学校附近的那间私房菜馆，据说提供很正宗的法国鹅肝和煸蜗牛，去过的人都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吃的菜了!”

津宝总觉得他们是因为花了太多的钱，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做了冤大头才故意这样说的。但这次尝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是真的很好吃。虽然津宝带了足够的钱，但还是不怎么舍得，所以只点了一份拿破仑饼，陈以文倒是很不客气，一口气点了几道菜，居然还点了开胃酒。

酒你妹啊!津宝心里想。这个人还真是够贱。

贱人陈以文喝着三块钱一滴的酒，吃着两块钱一粒的草莓，一边满足地舔舔嘴唇一边问：“你知道林晓培吗?是个歌手。”

津宝点点头，“听说过。”

“她唱功很好，有一段时间也很出名，唱过一首叫《心动》的歌，可惜后来出了车祸，就没落了。”

“车祸?”

“对，她酒后驾车，撞死了一个护士。”

津宝愣住。

陈以文接着说：“从那以后她就消沉了，媒体对她也很不客气，认为车祸是她的错。当然，酒后驾车的确是有错对吧?不过她唱歌真的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