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手可摘星辰
一个在天寒地冻的雪国里熟睡的小孩子,毛茸茸的睫毛看起来特别让人感动。
只是没过多久,这种感动就被狂喜所替代。
因为许邵延牵了我的手,他说杨小乐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窗外夜色淡淡,就像许邵延手里擎着的烟,妖娆朦胧得让人不安。我仰起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傻傻地点了点头。
很久以后,每当想起这一天,我都会淡笑着想,我和许邵延的感情要有多珍贵,才会让袁旗甘愿为之付出鲜血和汗水,一句怨言都不曾有过。
如果犯贱也是一门手艺,你已经可以独霸天下了
许邵延作为我的男朋友,实在是很屌,他勾一勾修长的染着烟味的手指,就把我身上的奴性全部激发出来,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忠心狗腿,毫无怨言。
这让许邵延大为感动,将手机里我的名字改为“小暖炉”,寒冬腊月,没了杨小乐怎么行?
陆然却总喜欢给我泼冷水,黑着脸规劝我,杨小乐,你傻不傻啊?许邵延根本就把你当保姆使!
我瞪她一眼,就算是保姆,我也是许邵延心中唯一的那一个!
陆然把手里的千纸鹤丢到一边,被我的贱样气得半天没喘气,就在我以为她要被自己憋死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说了一个字,靠。
袁旗笑,陆然,你别这么说杨小乐了,我看她现在每天都过得挺开心的。
我感动地看着暖阳下小心翼翼地折着纸鹤的袁旗,特别温柔地问他,累吗?
袁旗摇了摇了头,淡笑着说,不累。
我拍了拍他消瘦的肩膀,豪气干云地说,那就继续折吧。
这些千纸鹤是我要送给许邵延的生日礼物,12月31号,一千二百三十一只。
为此陆然就很看不上许邵延,她一边努力地想把眼珠子甩到我脸上,一边振振有词地骂,他丫的有病啊,再坚持一下就1月1号了,那么早生出来干吗?
袁旗看出陆然是真的很不高兴,怯怯地劝她,算了陆然,杨小乐高兴就好了,折纸鹤又不会累死人的。
陆然报以冷笑,说,国外医疗技术有待提高啊,你的脑子哪里正常了?杨小乐高兴就好是吧?那你呢?你不是喜欢杨小乐吗,你喜欢她你还眼睁睁看着她为了别人犯贱啊!
袁旗吃惊地看着陆然,眉毛纠结成一团,他的脸泛起盛怒的潮红,低吼道,陆然,不许你这么说杨小乐。
我从小到大早就被陆然骂得铜皮铁骨了,一脸无所谓地说,让她骂吧,我就是喜欢给许邵延犯贱,我犯贱,我光荣。
陆然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哆嗦着一脚踹飞了千纸鹤罐子,冲我吼,杨小乐,如果犯贱也是一门手艺,你已经可以独霸天下了!
几百只五彩斑斓的纸鹤被她踹得高高飞起,重重地落下。
她摔门而出,留下身后瞠目结舌的我,和一脸悲伤的袁旗。
这是陆然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我心中惶惶,低头看着安静地坐在地板上收集千纸鹤的袁旗,半晌,才开口问他,袁旗,你喜欢我吗?
袁旗被我问得一愣,表情便庄严起来。他静坐不动,毛茸茸的脑袋微微向右歪着,像是在费力地思考一些他的智商无法承担的难题,过了很久很久,他拧在一起的眉毛才渐渐展平。
对不起杨小乐,陆然说的是真的。
我喜欢你。
他认真地瞧瞧我,冲我展开一抹傻傻的笑,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喜欢许邵延,我支持你。
就连告白的时候都要说句对不起
有很长一段时间,袁旗略显迟缓的笑容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凌晨三点,窗外的世界浮起一层微弱的灰蓝光芒,我盘腿坐在床上刺溜地吸一口泡面,打了个饥肠辘辘的嗝。
这是本月最后一口口粮,为了给许邵延买一双限量版运动鞋,我只好和自己的胃达成协议,从今往后,勒紧腰带,乖乖接纳三餐泡面,不准造反。
可惜我的胃娇贵脆弱,不容我怠慢,在这个熹微渐渐涌现的凌晨,它开始绞痛,伴着恶心和口苦,我一下子笑了,为我感人肺腑的爱情。
随着地表温度的升高,我的病症开始如洪水猛兽一并朝我袭来,若在此时,许邵延见我这副赢赢弱弱的模样,一定会将我紧紧拥在怀中安慰,宝贝,不要怕,有我在!
但事实上电话打通之后,许邵延只是语带不耐地劝,宝贝,不要闹,我很困!
还未等我虚弱地开口说话,那边已经将电话挂断,再打过去时已经关机。我哀哀地叹一口气,求助于陆然,这厮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关机以示抗议。
在这个全世界将我拒之门外的清晨,我忍着剧痛,惆怅地拨通了袁旗的电话。
十五分钟后,袁旗就像踩了风火轮一样神速抵达,他还穿着睡衣,是最不帅的那一种,格子的,Sheldon常穿的那一种,而许邵延穿豹纹的,骚包又迷人。
袁旗背着脸色青紫的我,在暖光淋透的城市里拼了老命似的飞奔,这个白痴大概以为胃痛是会死人的吧,不然干吗这么露出一副那样心疼的表情?
等我打完针以后,他喜欢我的事就已经传遍了流动病房。
有个小护士特别感动地说,你男朋友可真好,你不过是普通肠胃炎,他可是把你当胃癌晚期在体贴。
我挣扎着拿出手机,指着上面许邵延的照片严肃认真地说,这个才是我的男朋友。
小护士撇撇嘴,别开玩笑了,谁会放着这么好的一个人去跟流氓谈恋爱?
我沉默起来,世人的眼光果然不靠谱,唯独我,可以精准地看出许邵延的好,他优雅细致的皮囊,智痞洒脱的灵魂,统统对我的胃口。
再看袁旗,高高的,傻傻的,像一头憨厚老实的熊,你将掌心的蜜糖分他一点,他就以为自己得到的是全世界的光芒。
微不足道得就连告白的时候都要说一句对不起。
回去的路上袁旗背着我,阳光落满他宽厚的肩膀,我突然想起我的小时候,记忆有些遥远了,只记得是四五岁大小的样子,小到尚不懂得耻笑同伴,那时候袁旗就已经长得很高大的样子,像一个小巨人,他可以轻易将我扛在肩上在夕阳下奔跑。
每一回的骑马打仗都是我们这一组赢。
我的智商加上袁旗的蛮力,向来所向披靡无往不胜。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手下败将们也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开脱自己的失败,大家都说,袁旗是怪物。只有怪物才会长得又高又大,只有怪物才会一直一直打败他们。
那时候的袁旗哭得很难过。
大大的一坨缩在桌子底下固执地不肯出来,他哭得天都塌陷了,哭得身上的肥肉抖啊抖。
他问我,杨小乐,为什么我长得这么高哪?
我只好笨拙地安慰他,长得高才可以够得到天上的星星啊,那些矮子太坏了,他们嫉妒你!
因为这句话,痴呆儿袁旗在当天夜里爬上高梯,伸手摘星,不慎坠落,导致腿部骨折。
就是这样一个傻瓜,他怎么会,怎么会突发奇想地喜欢上我了呢?
我卑微至你一抹微笑都令我受宠若惊
所有人都说许邵延冷落我。
我入了冷宫,却仍要痴心不改,为他织毛衣,捏寿司,我将这些蠢事全部定义为伟大而不可磨灭的爱情。
陆然与我重归于好,却仍不死心地劝诫,回头是岸啊杨小乐,袁旗哪里比不上许邵延?
我拎着整齐排列的便当盒回头说,那么好,你就和他在一起啊。
陆然再次翻脸,一脚踹飞我的便当盒,斥责我,杨小乐,你不但贱,你还无耻!
我只好再次杀回厨房重新作战,薄薄的紫菜,鲜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