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任星辰白蓝色

那个男孩不是你吗,为什么当我听到钟小白那句明显是在报复你的话时,还会这般慌乱。

其实,这也没什么,我能理解钟小白当时的心情,我能原谅她,宽恕她,但让我直接崩溃的是曾郎一接下来的那句话。他居然气定神闲地来了句:“可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是左蓝。”

我一下子从副驾驶座上弹起来,用手使劲推向他的脑袋。我心里说,你什么意思啊曾郎一,你不知道钟小白现在需要安慰吗,你为什么还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你就不能说句违心的话哄哄她吗,你平时的绅士风范跑哪去了?

结果,我的手推了他的脑袋,他的脑袋撞上了玻璃,被撞迷糊的他把油门当成了刹车踩,然后,我们连人带车,就朝着路边的隔离带撞过去了。

五 也许有些人,就像我,注定在缅怀爱的时候失去爱。

那次车祸过后,曾郎一的甲壳虫彻底报废了。

他拄着拐杖,打了一辆车来学校找我。他说他父母对他彻底失望了,上学的时候不好好上学,做生意又三心二意天天赔钱,如今连座驾都撞坏了。所以他父母打算惩罚他,将他送到美国去深造,去学习英语。因为在美国人人都说英语,他不学也得学。

他的脑袋上缠着一层薄薄的纱布,在朝阳橙色的阳光中,眯着眼睛看我。他开玩笑似的对我说:“左蓝,你愿意我去美国吗,你要是希望我留下来,我就真的不走了,真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真诚,我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于是我没心没肺地推了一下他的脑袋,推得他龇牙咧嘴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我不知道他是脑袋疼,还是心疼。

我说:“胡说什么呢曾郎一,我怎么能耽误你的大好前程呢,你爱去哪儿去哪儿,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后来,他就没有再说话,踉踉跄跄地去路边打了一辆车,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知道吗欧莱,其实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的时候,我很难过,因为如果连曾郎一都走了,我的世界就真的没有剩下什么了。因为你和他,是我今生以来仅有的两个可以推心置腹的异性朋友。

他要走了,而你,早已消失在我的世界,仿佛未曾到来。

再后来,曾郎一的身体慢慢康复,在这期间他曾不止一次地问过我相同的问题,他说如果我希望他留下来,他就真的真的不走了。

他每次说这话的时候都会连续用两个“真的”,跟个孩子似的,期待别人相信,期待我认同。

他最后一次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九月,夹竹桃开满了花朵,蔷薇早已落败。说完这句话,在得到我同样无所谓的答复之后,他突然就笑了,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转身离开。

那一次的情形,我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问过我这个问题。

他去了遥远的美利坚。

那一天,我和钟小白都没有去送他,因为他没有告诉我们具体的时间,后来,他曾在MSN上对我说:“左蓝,知道那天为什么没让你们去送我吗,我怕看见你后就忍不住从飞机上跳下来,跑回到你身边。你又没说希望我留下来,我那样做该多丢脸啊,其实曾郎一也很要面子的。”

我说:“你怎么还是这么没正经。”

我在电脑上打上这排字的时候是笑着的,却笑得泪流满面。

欧莱,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他再一次问我那个问题,我会不会向他屈服。

也许有些人,就像我,注定在缅怀爱的时候,失去爱。

六 我曾在喜欢着他的时候还误认为自己傻傻爱着你。

欧莱,你的婚礼是在五年以后,新娘不是钟小白,也不是那次我们到烟山看见过的那个女孩。

你的婚礼在老家举行,你邀请了所有的高中同学,当然也包括我,据说你还给曾郎一打了越洋电话。也许就是因为这,我才去参加了你的婚礼吧,我多希望在你的婚礼上偶遇曾郎一,偶遇那个多年前曾经因为你没来得及伸出手去拉住的少年。

可是,我锚了,他并没有去参加你的婚礼。

偌大的礼堂中间,铺了长长的红地毯,娇艳无比的新娘手捧大大的花束,跟在你的身旁,缓缓地从我身边经过。

我坐在椅子上,会心地对你微笑。

欧莱,从前的我曾经有一个梦想,就是在你的婚礼上,做那个最光彩夺目的女主角,可是现在想起来,那也只是一种年少时的轻狂罢了,忍不住笑自己痴傻。

宾客们纷纷落座,我也把目光从人群中收回来,坐到了钟小白的身边,她低声地对我说:“别找了,他不会来了。”

那一刻,我突然好想哭。

旁边头戴高冠的大厨敲了一下钟,精致的饭菜陆陆续续地端上来。此时,却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花店工人从门口吵嚷着走了进来,他们抬了一个只能用“巨大”两个字来形容的花篮,放在我的身边,然后其中一个人走到主席台上,用话筒对着全体宾客说:“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哪位是左蓝小姐?”

现场的所有嘉宾都把目光投向了我,就连紧紧拉着新娘子的你,也向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当我在他们的三联单上签了字,当那几个送花工人把花篮抬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傻了。花篮里摆着一张小小的贺卡,贺卡是用电脑打印出来的,曾郎一他肯定是在美国联系了这里的花店,上演了这样的一幕闹剧。

他在卡片上说:“左蓝,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个梦想吗,你说你希望自己是欧莱婚礼上那个最最耀眼的女人,你要手捧鲜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嫉妒你,羡慕你。”

他说:“左蓝,此生无论遇到了谁,你都是最美丽的那个女孩。”

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打在白色的纸张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对不起欧莱,我真的不是要刻意破坏你们的婚礼,我真的没有想要抢什么人的风头。你眼前所见的一切,只是我多年前的一个梦想而已。

这个梦想,我早已经忘记,而他还时刻帮我记起。

此时,我在此岸,他在彼岸,千万里的太平洋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彼时,他在身边,我在眼前,一声叹息是我们之间的距离。

欧莱,请原谅以前的那个我吧,我曾在喜欢着他的时候,还误认为自己傻傻爱着你。

我从你的婚礼上落荒而逃,我在大街上拼命地搜寻他的影子,我找遍了曾经熟悉的每一个角落,我一口气喝下三杯橙子味道的奶茶,我在马路上遇到过好多辆甲壳虫,可是,每一辆甲壳虫里,都已经没有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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