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丫丫的重要人士
我和柳细细结伴逃课回来,看见满天的繁星和露出半大脑袋的月亮。柳细细说真好,我现在的感觉真好。我心中却在叫,阿拉真神那,老四,我怎么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们的口号是,永远永远地把切片面包吃到底。当没有了沙拉酱和辣椒酱后,我们用石头剪刀布这个既公平又公正的好办法,把一个人派下去。我确定阿拉真神永远是站在老四那边的。根本没用到三个回合,我已经惨败。我急忙跑到楼梯旁,生怕老四趿着那双大拖鞋满走廊地大叫,再带一包花生米。这次我跑到楼梯口,老四也没叫,我真高兴,省了一袋花生米的钱,二块五角。
我晃悠到学校超市,左数第二排货架的倒数第一个格。500g的切片面包,一个两个三个……我像抱孩子似地都捧在怀里。然后货架就空了。一只粉嫩粉嫩的手从货架旁拐了弯,努力地伸向我的怀中。确切地说是优雅,像打太极拳一样地缓慢平稳。拿到了一袋面包后,手的主人发出东方不败的笑声。
那只手的主人柳细细,还拿着一只沙拉酱的瓶子,站在咫尺的小超市里,脸上挂满笑容。春天来了,我想。可是一会儿,春天就过了,因为作为绅士有义务为天使买单。与其说买单,还不如说是买了微笑。柳细细笑笑说总去食堂吃感觉太油腻,现在要改变口味了。我咂了一下舌头,食堂那是什么概念呢?我和老四从开学就没去过,而且吃面包没吃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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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我和常卫在操场上不期而遇。我张开口就叫帅哥常卫。他愣了一下,我马上跑过去,挡住他的去路。常卫,聊聊啊,我说中东问题朝鲜问题随你挑。常卫张张嘴巴说,别跟我提柳细细就行,我说,那你们怎么了能告诉我吗,我劝合不劝分。他立定住,狐疑地看了我两眼,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老四听说常卫骂我以后,目露凶光,手持抹了沙拉酱的餐刀,要去找那小子算账。我说别去,他这一骂我心里塌实了。以前总觉得是自己破坏了他和柳细细。现在倒没有负担了,两不相欠。要不就真去追柳细细吧,让这小子把肠子悔青。老四说,是个好主意,不过咱俩谁去。我说还是我吧,根据长相来说,我胜算较大。
于是就引发了这样一场灾难,柳丫丫三番五次地找我,意思很明确,我不能做她姐姐的男朋友。老四还在旁边插科打诨。柳丫丫白了他一眼,你就更没有资格了。说得老四垂头丧气,连抢面包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说,你别上火,柳丫丫就是一刀子嘴,豆腐心,那心肠老好了。不知道我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老四真的饿了,他拿起一袋面包,连酱都省去抹了,塞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小丫头,就不信没有办法治你了。
柳细细的短信不光是夜里会来了。几乎是全天候的,像火车站卖车票的电子牌,滚动式地轮流播出。她会叫我们上课,出去玩,还有晚安。刚开始觉得新鲜,后来就被养成了习惯,只要柳细细不叫,我和老四保证迟到。只要她不叫,我们就整宿整宿地看电影。后来老四就烦了,说我以后再收到短信也不要叫他一起做这做那。他的生理时间不由柳细细掌控,我觉得他说的对,可是我已经习惯了。
时间一长,柳细细就成了传说中的我的女朋友了。我把她当成是自己人,像老四一样。没发现她哪好,也没发现她怎么坏。
我们所想的,往往要比现实美丽好多倍。老四这样对我说。他告诉我他怀疑柳丫丫的心不是肉做的,而是奇怪的N种元素凝合成的。他还说,心脏不分大小,排斥就好。我觉得老四像个哲人了。那样简短的句子在他的人生中定格了。柳丫丫还是像往常一样坚定,看见我就恨不得上来咬一口的样子。
我真没想当她姐姐的男朋友,我发誓地说,我只是逗你玩玩的。多少次,我这句话都到嘴边了,硬是被咽了下去。我与柳丫丫的抗衡好像永远也不会结束,可作为当事人的一方,就连为什么抗衡的原因也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很突然地,柳细细告诉我她又有男朋友了。时隔半年,我很惊讶。不光是我,连老四跟柳丫丫也很吃惊了。我的心里突然就很别扭,感觉好像柳细细是我养大的一只鸽子,长大了就拍拍翅膀飞走了。虽然我还是在心里固执地认为,我只是她的“闺中密友”。没有短信提醒,我的生物钟开始混乱不堪起来。
消息是老四搞来的,而且速度很快。是四班一个长相普通,成绩中等,几乎是做什么都很一般的男生。也几乎是从那开始,我再没收到柳细细的信息。我猜她开始给那个男生发那些不名所以的字,然后那个男生对她产生好奇,最后发生一点类似的故事吧。过程很冗长,结局很突然,并且没有悬念。
我好像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人。我对柳丫丫说,就让我意志消沉吧,别笑话我。柳丫丫真就没笑话我,还递给我一包面巾纸,带了淡淡的玫瑰香。我给柳细细发了最后一条短信。我说,男生和女生真的是没法做纯粹的朋友,就像我原本固执地以为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在心底里却已把你当成了唯一重要人士,但,我却一直都是你的非重要人士。她没回复。我知道自己输了,她该是很冷静地在睡觉,像甩常卫一样。但我跟常卫最大的不同是,知道结果,就不再纠缠。哪块肉掉了,就把它剜下来,虽然开始很疼,但最后又会长得完整。
奇怪的是柳丫丫再也没瞪过我。我竟然看着她天天没事嘴巴还念念有词好像在哼着什么小曲儿,见到我还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笑。有时候,我真想问问她,究竟是为什么。可我放弃了,因为我再伤不起自尊。
我和老四还是躲在寝室里吃面包。他教育我说,柳细细是吃腻了食堂里的油菜,所以才改吃了几天面包,现在她肯定又把面包吃腻了,改回到食堂去吃饭了。我恍然大悟。
有一天,老四忽然在宿舍楼下叫我。我探出脑袋,却看见柳丫丫一个人站在楼下,她笑脸盈盈地看着我:我们姐妹俩从小就喜欢拼抢对方喜欢的东西和——人。很不幸,你当了炮灰啊。不过你这个笨蛋,倒是我喜欢的重要人士。
我也冲柳丫丫咧开大嘴笑。可是,春天还是来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