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丫丫的重要人士
文/顾西凉
柳细细跟我关系很好。我想如果我是女的,那就该被叫成柳细细的闺中密友,一对并蒂的姐妹花什么的。可惜我偏是个男的,而且长得过于清秀,身材过于单薄。这些也都被柳细细的双胞胎妹妹柳丫丫笑话过,她说哪有男的长得比女人还清秀,真不知道要膜拜还是呕吐。我发誓,我忍了她好久——看在她小我两岁,而且又是“闺中密友”妹妹的份上。而柳细细静眼旁观这一切,等我们俩喋喋不休吵够了才出来说话。
柳丫丫跟柳细细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小时候因为糖块分得不均或者是花裙子穿到了谁身上的缘故。我只知道柳细细说话的时候柳丫丫会保持绝对的沉默。她也不喜欢听我说话,我会感觉到她的目光敌对,言语犀利。我也不喜欢跟柳丫丫说话——能不说就不说。
人们都说男生和女生在一起没有纯粹的友谊,我对此很是嗤之以鼻!我觉得柳细细就是我一个战壕里的兄弟,无论哪一个被敌人的机枪扫中了,另一个都会跑回到枪雨炮弹中把他背回来。不会用太多的感情来表达,最多也只说说彼此的烦恼琐碎。
我和柳细细的友情是从一条短信开始的。我还记得那是个很深的夜里,我躺在下铺老四的床上看电影。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我看看姓名,是不太熟悉的柳细细。发了一大段不名所以的字。不理她,我一甩手把手机扔到床上去。继续跟一帮人侃剧情。柳细细又发来一条信息,还是不名所以的黑压压的一片字。于是我又把手机扔到床上。这一次再没听到短信的声音,只是手机咣当一下摔到地上。老四忙翻下床,捡起来左看右看,确定没有损坏后才递给我。所以我遇见柳细细,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首先就是她的信息,祸害了我的手机。
因为不明所以,我忘记了柳细细当天到底说了些什么。好像是与我无关的,也与风月无关。既不像关西大汉手持铁板大唱大江东去,也不像是红妆淑女持红牙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我确切地记得,我拿着捡回来的手机,胡乱地给她发了点什么。至于具体是什么,因为同样的不明所以,我也忘记了。
不过,那以后,我就经常在深夜里接到柳细细的短信。总是在23点左右。比起24点不算太晚,比起0点来又不太早。内容慢慢地由自言自语转移到两个人的对话上。她总是打很多的字,而我只是简单地回答,是或者不是。深夜的23点的确是个令人联想翩翩的时刻。尤其是一个女孩子总是定时地发信息给一个男孩。就算没有红蜡烛和葡萄酒,这样的夜也会感到暧昧。
有时候,我觉得我该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因为柳细细不光有男朋友,她的男朋友还来过我们班。确切地说是来找过我的茬。因为那天,我刚刚和柳细细交换了电话号码。当天下午,我就遇见了那个男生,他正站在我们教室门口向里面望,而我站在外边进不去教室。他叫常卫,是二班的班长,而柳细细和我分别是一班和三班的学习委员。我给了常卫一个硬钉子,因为他口出狂言。
我也不知道自己和柳细细的关系是怎么由平淡转化为热烈的。我只记得还和老四在一起,还是在看电影,还是就着沙拉酱吃切片面包的时候。柳细细的信息又来了。我用闲着的脚指头按开它,她说不,她什么都没有说。这次……我没理她,跟老四抢塑料袋里最后一片面包。最后一片面包给人的感觉总是最大的。老四眯着一双像全麦面包一样颜色的眼睛跟我分析说。
我眼看着老四把面包全塞进嘴里,把装沙拉酱的小瓶子抹得干干净净的,才回信息给柳细细。我觉得她发一条空信息给我,总不会是无聊的。我回给她的是:有困难找巡警,报警电话110。其它事情咨询114声讯服务台。柳细细马上回了一句。她说,是在逗你玩呢。很好,我说。
只是老四惨点,木制的床板一下子就被我的脚踹塌了。他跌坐在地上后,特茫然地问我使的是什么神力。我说没事,逗你玩呢。老四可不像我一样,被人逗着玩了还告诉自己沉住气,他跑到楼底下把宿舍管理员叫上来。把他的惊魂未定和宿舍设备的陈旧来了一个现场的说明。讲得尤为生动,仿佛掉下来不止一次的样子。宿舍管理员的脸逐渐地发白,好像她用买设备的钱买了净白美容霜似的。最后老四拿到一张同意领取一块新床板的盖有五角星红章的纸条,得意地冲我眨眨眼睛。老四是我最好的哥们,除了学习,做什么都是鬼灵精怪的。
柳细细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事,她说你们还真是够拽,什么时候能来女生宿舍一趟,把我的床板踹烂,然后用三寸不烂之舌给我换块新的。老四说我们又非亲非故的,就是进了女生宿舍也不敢去找你,我们怕被人家找茬。他指的是常卫。我拍住老四后边要说的话,说床板这个东西我们可解决不了,小事我们还能帮你弄弄。柳细细没因为老四的话而生气。甚至她连常卫这两个字都没有提到过。我觉得这个女孩挺好的,知道哪壶开了提哪壶。
我和老四走回宿舍,继续趴在他的床上吃刚买回来的几袋切片面包,抹辣椒酱。因为忘记了在楼下的超市里买沙拉酱。我们又懒,谁也不愿意跑到楼下去买。
星期一到星期五,只吃面包,不出门,是这样决定的,也是这样执行的!可是这一切都在周六那天晚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用老四后来的话说,那叫一个沧海桑田,盘古剧变啊!一个新的星系就是这样形成地。他这人从来就口无遮拦,这次虽然一贯地用词不当,但是这次却概括得相当地精确。
没有人知道,柳细细和常卫之间的关系怎么一下子就咔嚓地了断了。就像第二天,山洪爆发了,第一天还是炊烟袅袅一样。早上我还看见他们手牵着手从二楼的食堂走出来,欢快地对话。可是到了晚上,当我和老四继续为拼抢一片面包而上演龙争虎斗的大片时,柳细细在短信里告诉我们他们分手了。我说柳细细先别难过,告诉咱为什么,咱帮你们粘合粘合。柳细细说一丁点的难过都没有,很冷静并要睡觉了。老四瞥了我一眼,把最后一口送到嘴里对我说,这个女生让你连看一眼面包的机会都没有,她绝不是你的幸运星。然后指指鼻子说,也不是我的。因为我本来就该吃到这片面包。
柳丫丫也没有特别的反应,仿佛压根就不知道常卫这个人存在过一样。上体育课时,我们在操场上打篮球,她们班在操场上跑圈,我冲她挤挤眼睛。这个跟她姐姐酷似的小姑娘,把头歪向一旁,脚步很结实地跺在地面上。老四拍拍我的肩膀说,别泄气啊,等你真成了她姐夫,看这个小丫头还敢跟你来这套。我哭着脸看着老四,我也没想到要对柳细细怎么样啊。我跟她真的真的只是好朋友。一点感觉都没有的那种,老四还说了一句,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想要怎么样啊?
老四说这话也是有出处的。那天,我正在教学楼的微机室里上课,柳细细也跟了来。她拉着我们要一起逃课,去外面玩一天。老四当时就拒绝了,柳细细用手拉我,你呢。我说,算你会捏,捏柿子就得挑软的捏。他不去我跟你去吧。柳细细的胆子的确很大。听说逃课是她的家常便饭。这与柳丫丫外刚内柔的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柳丫丫的外表,凶得像胡同口卖油条的阿婆,内心却细腻无比。有一次上体育课,我看见她拿着一条红丝线,编啊编的,下了课那条红线就变成了一条漂亮的手链,被她系到某个女生的手腕上。而且她没有柳细细那般地决绝。柳细细甩常卫,那是快刀斩乱麻,一个剑花下来,碎成两半,从此安心睡眠。而柳丫丫告诉我不要妄想和她姐姐谈朋友,反反复复,强调N次,自己又觉得不够力度似的。
出于礼貌,我还是问了一下他们的事。柳细细说的确是无关了。我转移了话题说,去看电影好不好,她说好,做什么都好。这一点还是与柳丫丫不同,我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曾请过柳丫丫,不过她把我全部否决了。所以柳细细还算正常,高雅的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