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她,代我对她说
文/槿 森
我叼着根草,像死鱼一样躺在草地上,天上的云像长了脚,从我视线的左边跑到右边。我侧头看着暮良,说,你喜不喜欢若雪?
暮良用一只手支着下巴,把我嘴里的那根草抢去,在嘴里很美味地吧咂了几下,反问,你呢?
我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我想我喜欢她。
暮良就不说话了。
又一朵云从空中飞过,它的影子笼罩着我们的影子,我们的影子变厚了。我说天为什么就暗了呢?
暮良不回答,半晌,忽然站起身,说,许诺,如果喜欢若雪就要对她说……
我去找若雪,她见了我略略有些吃惊,我知道她把我忘了,于是展开自以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温暖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叫许诺,我们班和你们班相隔只有50米,你坐在第一组靠窗的第3排座位,没事的时候喜欢看着窗外的绿化芒果树发呆,上个月文学社开了8次会,我见过你8次……
若雪的脸由白转绿继而又转阴,她说,你想干什么?
我狡黠地一笑,说,没什么,只想和你交个朋友。
若雪的脸又红了,哦,那个,让我考虑考虑……
我宽容地点一下头,好的,我等你消息。
说着,拿过她手中的纸笔,刷刷刷地写下电话,转身时特意把双手插进牛仔袋里,微低着头,让风吹起我落莫的发,我知道这样的背影最能吸引女孩子。
我给暮良发短信,我说第一步已经成功,祝福我吧兄弟。
迟钝的暮良过了半个小时才回,祝你早日成功,兄弟。
我当时正在洗头,看短信时海飞丝丰富的泡沫趁机流入我的眼睛,我擦了擦,眼球还是有些疼,不过我还是笑了,因为暮良是支持我的。
记得那时我和暮良刚刚为成为兄弟达成共识,彼此都很兴奋,暮良信誓旦旦地说,我们是两肋插刀的那种。
对,就是在对方有危险时,很仗义地站出来,毫不犹豫地把刀插到对方的肋骨上,我说。记得我说完这句话后,暮良没有笑,他的迟钝从那时候开始初见端倪。
我在KFC里一边吃着汉堡一边给暮良打电话,叫他帮我去电影院排队买《伤城》的票,是梁朝伟和金城武主演的。为这我还犹豫了很长时间,因为片里的男主角太帅,我怕若雪看了之后会不自觉地把我和他们进行对比,这人就怕对比,而我一个还未长成的小男生怎么和两大影星抗争?可是没办法,最近电影院只放这个。
暮良在半个小时后回我电话,他说人太多,估计要等很久,问我还要不要继续?
我说当然,喜欢发呆的女生都喜欢看这种故做深沉的片子,若雪一定不例外。
暮良犹豫了一下,说行,然后挂上了电话。
我看看表,确定无误后,便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落地玻璃有微小的雨滴聚合成大片的水珠流下来,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
一个小时后,暮良过来了,头发有些湿,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给我,说,两张,连座。又说,我见到饶衣了,她恰好也是去看电影。
我问,你跟她打招呼了吗?
暮良的手轻摇着手中的可乐杯,有些落寞地点头,是的,再见也是朋友。
我往胃里灌了大半杯可乐,有些气恼地说,以后别理那丫头,别让她以为自己是谁!
暮良苦笑,忽然抬头看我,若雪答应和你看电影了吗?
我一愣,随即得意地笑,当然。
暮良唇角一扯,有些鄙夷地瞧了我一眼,把吸管吸得簌簌响。
我把很多很多的番茄酱往薯条上抹,然后往嘴里塞,很甜,甜得有些腻了。
不出所料,若雪很喜欢《伤城》,也很喜欢梁朝伟扮演的那个复仇者的角色,她说他很可怜。
我说若雪你的欣赏水平那叫一个高,和影评人说的没两差。
若雪就格格地笑,笑的时候唇角有两个好看的凹陷,不是酒窝,比酒窝要小得多,估计叫酒杯或酒碗什么的。
那天晚上,我和若雪第一次并肩而行,灯光如同毕加索,它把两旁的树影在我们的身上描画,我不时偷看若雪的脸,她的五官像油画里穿着雪纺裙的古希腊少女一样端庄好看。
我不知道若雪有没有看我,但我估计她没有,她的眼估计也长在后背,因为五分钟后,她离我越来越近,正当我心里窃喜时,她忽然用手扯扯我的衣袖,说许诺你知道吗?背后有人跟踪我们……
我当即回头,哪里?哪里?!……哪条道上的敢跟踪我们!
若雪一脸的惊惧还没消去,缓慢地回过头去,眼珠子迅速地瞄来扫去,然后拍着胸脯舒了口气,说,他走了,刚刚还在,从电影院出来就一直跟到现在,留短发,穿着酱蓝色的风衣。
我吧嗒吧嗒地往后跑了几米,猫着腰像饥饿的犬一样在旁边的绿化木丛里左看看右看看,我想这是一个好机会,以表明我对若雪的坚定的爱护。电视里不是常演么,在女主角遭遇危险时,男主角总要挺身而出,至少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愤慨和为了女主角视死如归的决心的。
三分钟后我重新返回若雪身边,我说没事了若雪,见了我,那厮哪敢再来。
若雪点点头,她的眼里开始写满信任。
我想,我就要得手了,我的初恋,如一棵破土而出的小花苗,就要开花啦!可是,那花骨朵怎么看起来那么别扭,我有些担心它绽放时会不好看。花儿也有不好看的时候吗?
我不知道。
暮良对我说饶衣说她喜欢他时,我吓了一跳,随即暴跳如雷,不对,应该是暴跳如兔,我像兔子一样在地板上蹦来蹦去,我说暮良你不是心软了吧?你也不想想去年她是怎么拒绝你的,她说她有喜欢的男生了,那样跩……
暮良对我的暴跳如雷无动于衷,似乎还有些冷眼旁观的味道,然后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其实,饶衣挺好的。
我的心一凉,无奈地拍拍他的肩,兄弟,如果喜欢的话,就要说出来,憋在心里只会发霉。
暮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也许我的态度转变也忒快了些,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心虚。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总是见到暮良和饶衣在一起,有时在学校门口,有时候在学校对面的那家小食店,有时在篮球场的看台上,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真配,暮良高饶衣一个头,暮良穿格子衬衫,饶衣就穿格子裙。
我舒了一口气。我想暮良终于可以不用整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了。
直到一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我到暮良家找他借第二天要交的作业,看见他和饶衣站在家门口谈着什么,饶衣一副委屈的样子,暮良则有些不安,我看见他的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正寻思要不要上前八卦一下,饶衣已经跑开了,像一只悲伤的小鹿,而且貌似小鹿的眼睛里还有一些可怜的泪花。
我终于没有上去和暮良打招呼,我叹了口气,然后飞起脚把脚下的一颗石子踢到半空,在远处响起玻璃的破碎声随即是一声怒骂时,我落荒而逃……
我的单车总是不争气,在不合时宜的时间里罢工。
本来是春风起,鸟儿鸣,草儿绿的好春光,我载着若雪在郊外的草莓田边飞驰,风吹着我的发,若雪轻环着我的腰,她的裙裾撩起好看的波浪,忽然,“噶”地一声,我的身体由于惯性几乎摔到单车前面,来个倒栽葱。而若雪已经哎呀一声摔倒在地上,手掌擦出了血。
我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掏出手机给暮良发短信,我说哥儿们我栽了,速来南门连阳大桥朝北60米,你会看见一可爱女和一正在气急败坏地发短信的帅气男。
发完短信,我很Gentleman地给若雪道歉,并扶她到田埂旁边坐下,然后开始捣鼓我的单车,问题很简单,掉链子了,可是这车是我为了耍帅而特地从同学那里借来的山地车,那该死的齿轮多得让我眼花缭乱。
若干分钟后,我急得满头大汗,而链子还是死活不肯往上挂,我看看表,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然后一边走一边朝电话那边的人吼,不知不觉地,若雪的身影掉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