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绒花啊暖暖的开
歌声在大厅的上空轻轻回荡,他们的表情慢慢松弛下来,然后微笑,许清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我吐吐舌头做了个调皮的表情,问,“可以吗?”“当然,这是我们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歌声,5月2号上海的晋级赛,欢迎你来参加。”一个络腮胡子的大叔递给我一个绿色的大信封,“1号晚上来这里集合。”走的时候,许清就走在我的右边。临别,她附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你是个奇迹。我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她一闪身上了车。冲我挥挥手说,上海再见吧!
有一些散落的记忆,关于上海,很久了。还是四五岁的时候,那里应该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一个温婉的美丽女子,会给我唱摇篮曲,和爸爸一起带我漫步在繁华的上海夜市。我叫她妈妈,后来的某一天,她突然就不见了,我被爸爸带着离开,坐了几天火车,再醒来后,我已经来到冰天雪地的哈尔滨了,从此一直住在这里。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因为心情好的缘故,连平日里微弱的路灯也明亮了许多。晚上我又激动得睡不着觉了,从被窝儿里爬出来,在柜子的最里层翻出我藏了很久的大奖杯,久久的凝视。他听到了响动就在客厅里喊我,“暖日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还闹什么?”喔。我匆匆地把一堆东西塞到柜子里,有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我迅速钻进被窝。开始睡觉了。
那天晚上我梦到自己在比赛中拿了冠军。许清给我发的奖杯,她还抱了抱我,轻轻说,你知道吗?暖日,我是你的妈妈。妈妈,妈妈……我叫着醒过来,发现泪水已经湿润了我的面颊。爸爸在叫我起床去吃早饭了。我从床上坐起来发了好一会儿呆。
妈妈?你到底在哪儿呢?为什么爸爸对你闭口不言,从不肯告诉我关于你的一点一滴。记忆中模糊的你的脸慢慢清晰成许清熟悉的微笑,那么许清,你会是我的妈妈吗?
我一到学校就迫不及待地告诉曾淇我要参加晋级赛的消息,她兴奋地抱着我叫,裴暖日,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我在书包里掏啊掏想给她看我的绿色通行证,可是它不见了。我把书包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还是没有找到。曾淇安慰我,别着急,慢慢找,会不会落在家里了?我使劲儿地想了想,不会是昨天晚上匆匆忙忙收柜子时遗落了吧?糟了!他每天都帮我收拾屋子,就拖拖地,擦擦桌子,顺便检查一下有没有他“违禁”的东西出现。我一直都很小心地藏着我的MP3,CD,海报啊!它们全部都背在书包里,这次怎么这么不小心!
一整天上课我都心不在焉的,就盼着放学。放学后我一路小跑回家,心里忐忑不安着,默默祈祷一定不要出什么状况啊!可是事与愿违,我推开门,他正冷着脸倚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那个惹祸的绿色信封。爸。我怯怯地叫了声,他也不应,眼神专注地看着电视。我一颗悬着的心慢慢掉下一点点儿,我一边偷偷瞄他,一边小步往前挪去,一把抓起绿信封,紧紧抱在怀里,然后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他从口袋里不紧不慢地摸出原本装在信封里的绿色通行证,“裴暖日,它在这里。”我立时沮丧无比,“爸——”
他关掉电视,低低地说,“别去了。”他眼光中竟多了些渴求的成分,“暖日,我们过平静的生活不好吗?别去了。”我的泪就慢慢地湿了眼角,“爸,对不起……”有个潜伏已久的声音一直在内心深处疯狂的呐喊着,仿佛是某种使命,我必须去完成,“爸,我必须去……”
“不,你不能去。”他忽然就害怕起来,“暖日,爸爸不能失去你,爸爸只有你了,你不能去……”
爸爸今天的反常让我心里莫名的害怕,一定有什么事,我却不知道。“爸,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回来的。”我信誓旦旦的保证,他怅然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我心里乱成一团,晚饭也没有吃,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迷迷糊糊地睡去。早上睁开眼已经八点多了,他怎么没叫我?门怎么打不开了,我才发现卧室的门被反锁上了,我根本就打不开。“爸——”我害怕得大叫起来,“你要干什么啊!你放我出去!”他幽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暖日,爸爸不能让你去。”
“爸,你疯了,你把门打开。”没人理我,外面显得无比安静,我疯狂地踹门,“裴秋阳,我要和你决斗,我一定要赢了你,你把门打开,你放我出去!”他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好,我们比赛。”门缓缓地打开,他脸色惨白地站在我面前,我泪流满面。因为充斥了太多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情绪,紧张,愤怒,委屈,心痛,我的手开始发抖,我的动作甚至带出了一丝丝的敌意,爸,对不起,我必须要赢。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敏捷,我躲过他的每一个招数,下手又快又准。他不够冷静,脸慢慢开始涨红。我的额头已经开始冰凉,有足够的理智,最后我终于把他扳倒在地,他坐起来沮丧的说,裴暖日,你赢了!我也在地板上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爸,你说过只要我赢了你,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拦着。
我背着简单的书包,只装了很少的东西,戴着长长的鸭舌帽回过头去看他仍旧一脸担忧的神色,“爸,我走了。”我轻轻撞上门一路飞奔下楼。
到龙塔,我是最后一个。他们都已经在等着我了,我显得很抱歉。只牵牵嘴角微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坐在飞机上,那些参加比赛的女孩子们都显得很兴奋,大家一起聊得很开心。我把帽檐压低,遮住自己的脸,开始睡觉了,真的,我已经很累了。快下飞机的时候,一个女生才把我推醒。我努力地打起精神来。“大家都觉得你好冷漠呢!”她推推我,“到现在你都还没有自我介绍。”我笑笑,“我叫裴暖日,别的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有个大眼睛的女孩子凑过来说,我是薛天天,嗨,暖日你要是男生,一定帅死了!我扯扯自己有些竖起的短头发,显得有些无奈了。要知道,我可一直想做一个像曾淇那样长发飘飘的漂亮女孩子,可是从小到大,他都不让我扎小辫,整个儿就拿我当男孩子养。我没有可爱的裙子,没有漂亮的发卡,不会软声细语的说话,要论打架倒是相当的在行。我是跆拳道黑带已经很久了。
比赛的时候有一环节需要我扮演小姐,长发飘飘的大家闺秀,我美的不行,戴着假头套到处炫耀。络腮胡子大叔看了我好久,我想,有什么不对吗?大叔转头问许清,你看暖日像谁?许清的脸色就慢慢地沉了下来。他又兀自说道,好像许暖月,简直一模一样只可惜……许清手一抖,杯子“哐“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大叔看她脸色不对,忙问没事吧?她摇摇头说没事儿就一个人走开了。我就凑过去问大叔,许暖月是谁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歌手,大叔说,可惜后来在一次演出时舞台坍塌,她就摔了下来。我惊得嘴巴张得老大,半天没再说话。
终于,我的短发我的帅气我的桀骜成了靓丽的舞台上一道独特的风景,我成功进入了十强。我打电话告诉曾淇,她说,为了梦想,加油!我很想问,梦想究竟是什么呢?我拼了全力来到这里被莫名其妙的力量支持着,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那不是大红大紫,金碧辉煌的灿烂。在我心里总是有这么多的不明白,等着一个人来给我最完美地解答。那么我的坚持,似乎是在要一个真相,而那真相究竟又是什么呢,关于这么多年,爸爸不让我唱歌,固执地将我当作男孩子。许多年前,在我们身上,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呢?爸爸。我想要你回答。
晚上我来上海后第一次拨了家里的电话,没人接听,是他自己设置的语音提示,“你好,我是裴秋阳,我去上海看暖日了,如果你有事儿,请打我手机,如果你是教馆的学员,上课时间另行通知,如果你是暖日,我就在上海。”爸爸的话让我忍俊不禁,于是长长地嘘出一口气,我还紧张他在家里会出什么乱子,没想到他也跟了过来。
爸爸来找我了,他就住在我对面的宾馆。穿着黑色的呢绒衫,板着脸不笑也不说话,只看的我心里发慌,“暖日,不要在继续比下去了,跟爸爸回家。“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大概这几天他都没有好好睡觉。“昨天,我梦见你妈妈了。”他说着就垂下头来,显得无比沮丧。那个在记忆里被无数次想起的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第一次被他提起,我就渴求地看着他,想听听关于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