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方文山的素颜韵脚诗
这顿原本香喷喷的饭吃得索然无味。安静的饭桌上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当当”声,细细的,碎碎的落入了空气里。
我们的故事像首没有忠诚度的诗,我是最先背叛的那一句。有个很有名的台湾写词人和你同名同姓,他写的每首歌都很动人。他写的诗也很好听。我失去了你,至少还有他。
它喜欢它自己 一副不快乐的模样
微笑的问 为何不能享受忧伤
风 却嘲笑它 不曾看过远方
叶子 最终笃定的在树下 被埋葬
风 则继续没有方向 的流浪
假装 很阳光
——方文山《笃定的忧伤》
绝望的生鱼片
走出校门口,哥哥指指角落里的一个人,什么也没有说便先走了。一个高大的背影背着我站着。昏暗的路灯罩着他,我忐忑地走过去。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他缓缓转过身来,一张好看的脸冒着细密密的汗,好像比我还要紧张。
“方文山……是你吗?”我颤巍巍地问道。
“是我。染。”他淡淡地扯起嘴角笑,眼里分明有闪烁的泪光。
我心里堵着千言万语,到了喉咙处都化为了软弱无力的一句:“这些年,你都到哪里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那天看见你了,可是擦肩而过你都没有搭理我。”
“我以为是太想你产生幻觉了。走过你身边,你也没有叫住我,所以我就更加以为自己是幻听呢。上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极其自然地拉着我的手,给我戴上了一顶小巧的安全帽。帽子里有女孩子发梢淡淡的清香味。
风像个孤单的诗人,忧伤地掀起我们的衣衫。现在的风和很多年以前的那个夜晚是不是一样的呢?还是有星星,还是有虫鸣声。机车越开越快,我尖叫着搂紧他的腰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那宽阔的背在我的拥抱下轻轻颤抖。他长成了坚毅的少年,手上有些浅浅淡淡的伤痕。我不敢问他过着怎样的生活,我怕一问就是个错误。只能紧紧的抓紧他,抓紧他,再也不敢放手。
“染——”他在风里大喊着我的名字。
“嗯?”
“我们走吧!跟我到天涯海角,再也不回来再也不分开!”他嘶吼着。我沉默的哭,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转过头来,等我的回答。
“转过去,你想死吗?”我尖叫着。
“跟我走——”他大吼。
“不!我还要上学!我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我也大吼,我不要这样跟着他走。我们走到哪里去?我好容易才有一个完整的家。
他回头给了我一个琢磨不透的冷笑,继续把车狂飙。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天越来越黑,我们不知道到了哪里。
他一个急刹车,我差点跌了下去。
“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他冷冷地问我。车灯照着前面那栋斑驳的小楼,栅栏已经坏了,还有两株葵花吃力的开着。院子里杂草丛生。他拉着我爬上了墙头——原来这堵墙是这样矮。小时候我要踩着方文山的背才能爬得上去。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两个小孩爬上高高的墙头,看着漫天的星星聊天。
“你过得好吗?”他努力调整好哽咽的声音。
“嗯。”我把头埋在胳膊里小声回答,“他们都到哪里去了?怎么都不见了?”
“五年前孤儿院就搬到了城东的新楼里。这里就一直荒废着,之前零零散散地租给别人住。可是太旧了,已经成了危楼,听说最近就要拆除了。”
“那你呢?我回来找过你。可是阿姨说你那天晚上就偷偷跑了。”
“那天晚上没有你,我睡不着觉,害怕你又做噩梦,所以偷偷逃了出去想来找你。可是天很黑,我迷路了……然后肚子饿了,偷东西吃被人逮住了。一个男人救了我,我就跟他混了。就这样……长大成人!”他轻描淡写,但语气里掩不住的失落。我知道他一定还有很多很多的委屈没有说。那样小的男孩要吃多少苦才能长大,没有家人,没有爱。甚至童年一起的伙伴都没有陪在身边。我抚摸着他伤痕累累的胳膊泪流满面,始终没有勇气问那安全帽里的香味来自怎样一个女孩。
没有我,他的生命里一样会出现别的人。
“不要露出那副同情我的表情。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只是自己笨得要死还一直蒙在鼓里。”他丢了块石头,草丛里跳起了一只青蛙。
“你说什么?”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嘴在空气里一张一合,每一个音节都揪得我的心生疼。
“你骗我!你一定在骗我!”我呆呆跳下去,一个劲儿地往后退,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醒醒吧!”他过来拉我起来。我恶狠狠地打开他的手,带着哭腔朝着他吼:“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原本我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的……都怪你!都怪你!我讨厌你!方文山!”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像那堵年老失修的墙,一言不发。
“等我几天好不好?然后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走得远远的……”
这次,我像一盘绝望的生鱼片没有丝毫反抗,只是呆呆地落泪。
悲伤的斜对面
我终究没有勇气提起方文山说的那些话,不敢去证实它们是真还是假。妈妈还是早起给我梳头,偶尔会看着镜子里我的模样发呆。爸爸充满歉意的眼神,我也终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有哥哥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我一起上学放学。
我只能拖……拖到我失望的那一天才敢把往事抖出来质问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你是夏染吗?”一个时髦的女孩站在我面前微笑地问道。
“嗯。”我疑惑的回答。话音还未落下,两个响亮的耳光已经狠狠地扇到了我脸上。我下意识地捂住脸,还没反应过来,鼻子里已经有温柔的液体顺着嘴唇滴到了雪白的T恤上。
“方文山想要离开我,带着你走?你们都做梦吧!他当年要不是被我爸爸救了,他早被人打死了!我们从小就在一起,长大了还要结婚呢!可是他找到了你……竟然要离开我!我不会让他走的,我死也要把他留在身边……”她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很久。我闻到了安全帽里熟悉的香味。
哥跑了过来,看见我的狼狈样就要动手,我拉住了他。
“你不是已经有一个家了吗?为什么还要抢走他!”她控制不住情绪狠狠推了我一把,哥哥再也忍不住一耳光扇了过去。她像个疯子一样和我们撕扯,角落里跑出来一伙面目狰狞男人。
“快跑!”哥拉着我一路狂奔。他们举着棍棒凶狠地追着。哥把我推到一个分岔路口,用大纸箱盖着,丢给我手机,“报警!”然后,他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哥头部脑震荡,身上到处都是淤青,肚子不知被谁狠狠捅了一刀,一直昏迷着。妈妈哭肿了眼睛:“我就知道是报应!我就知道是报应!我宁愿老天惩罚我也不要折磨我儿子啊……”爸搂着她,躲闪地看着我示意她说话注意一点。方文山的话像古寺里永不停息的钟浑厚的响在我耳边:
“你以为自己很幸福吗?你以为他们对你很好吗?你这个笨蛋根本不会知道你的这个爸爸其实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只是他抛弃了你的母亲,和夏洛的妈妈在一起了。所以——你的妈妈自杀了。用火烧着了房子,连带着自己。不过她终究狠不下心带你一起走,所以用被子把你裹得严严实实地抛了下去。三楼,你毫发无损。只是火苗在你胳膊上留下了烙印……这就是你为什么一直做噩梦,周围一片火焰……你父亲很内疚,想方设法照顾你,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最后把你接回了家中。这样他们的良心才会好过一点……因为是他们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是他们有愧……”
“妈。爸。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到你们家来打扰你们的生活。如果不是我,哥哥……哥哥也不会受伤。其实我都知道了……我也恨过你们,可是终究还是不恨了。毕竟从我懂事开始你们就是我的父母,照顾我衣食住行。我都高二了,妈妈还每天早晨给我梳头。爸爸每天送我和哥哥上学。我怎么能恨得起来呢?我一直发自内心地爱着你们……”
妈妈抱着我哭得很伤心。一切都会过去的,哥哥会醒的。我们一家又会像从前一样幸福。
一脸憔悴的方文山推开了房门,低着头:“对不起。”爸妈点点头走了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生活里?如果不是你!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我狠命地捶打着他,咬牙切齿地不原谅,“我恨你!我哥如果醒不过来,我会一辈子都恨你们!请你不要再来破坏我的幸福了!那群蓄意伤人的死流氓!败类……”我恶狠狠地骂着,却忘记了方文山也是他们中的一分子。我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里。
他把一袋牛皮纸装的东西放在病床上,轻轻说道:“虽然说对不起没用,但是我还是要说。这是给夏洛的医疗费,桑桑已经去了派出所了。我要走了……”
他瘦削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我捂着脸蹲在地上嚎淘大哭。
哥成功地度过了危险期,三个月后除了肚子上那条疤痕,什么都消失了。我升入了高三,哥哥考上了邻城的一所大学。
一切都那么美好。
再见,方文山
我曾经单纯的以为,儿时的方文山长大后会成为一个翩翩少年,可与我把酒言欢,共话桑麻。可是我等待了十多年的光阴,残酷的现实把他打磨成了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蛮横莽撞,像把双刃剑,伤人也伤己。
很多次都会梦见自己轻飘飘地穿越过时光的云朵,飞到年少的方文山身边,对着蹲在墙头大声哭泣的他微笑:米兰的小铁匠。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就离开。可是我的家已经找到了,你的铁匠铺呢?真的在米兰吗?
可是现在谁也找不到那个孤独的少年了。下一次相遇,不知道彼此又会被岁月打上什么形状的烙印。桑桑说她天涯海角也要把方文山找回来。其实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由热烈。爱与恨都坦然的像杯分明的白水。我已经现世安稳,如失去了翅膀的羽人再也飞不起来。我怎能跟他走?怎能?
方文山。但愿你能幸福。虽然我无法给予,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可以给你。对吗?米兰的小铁匠,请你一定要学会怎么打造幸福。多高的温度,怎样的材料,多大的力度才可以让“幸福”的形状刚刚好。记得不要忘记加“爱”。少了它,再好的技术也无法完成啊。
而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我曾经深深地爱着记忆深处的那个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