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玫瑰
夏木饶愣了愣,突然有点手足无措。张小诗递给他一个木匣子。夏木饶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白玫瑰风干的花瓣。
“还记得你送过我多少朵白玫瑰吗?这里一共965瓣白玫瑰花瓣。你每送我一支,我都会取下一瓣保存下来。我本来想攒够1000瓣,可是你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张小诗涩涩地笑了。
夏木饶愣住了,握着木匣子的右手有点颤抖,最后,他把匣子放回张小诗的手中。“小诗,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和乔芊在一起了,我们不可能……”
“我没有期求你再回来,我只是想把我对你的爱用尽了!用尽了,我才能好好地去爱别的人。”
顶楼簌簌的风中,张小诗打开木匣的盖子,白玫瑰花瓣在风中像大群的蝴蝶一样缤纷地扇动着雪白的翅膀,然后呼啦啦向天空飞去了。
黄玫瑰·“我只是输你一段光阴。”
乔芊从花瓶里抽出那支黄玫瑰,然后一瓣一瓣把它的花瓣都撕扯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是的,她今天和夏木饶吵架了,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因为夏木饶与她下午在校广播室播音播到一半就中途离开,回来以后更是神情恍惚、心不在焉。
这一次的争吵,夏木饶没有像以往那样向她伸出手,也没有再打电话或发短信过来。她的手机在手提包里异常的安静。她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过。
乔芊这时的脑子异常清醒。她掏出手机给夏木饶发了条短信过去,告诉他自己已经安全回到了宿舍,不用担心。发完短信,乔芊早早躺在床上入睡了。
乔芊不是没有动过找舒昂的心思。因为那天播音,夏木饶就是被他中途叫走的。而且,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事一定与张小诗有关。乔芊对自己与夏木饶的爱情其实并没有足够的信心。但是,她又能怎么样呢?夏木饶的心思容不得她揣测。就算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能怎么样?她输张小诗一段光阴,毕竟她与夏木饶有一段将近三年的感情。
乔芊是个做事干脆的女孩子。她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在后来的日子里,依旧有说有笑地和夏木饶一起上课、吃饭,准备辩论赛。乔芊不想去打扰夏木饶。她不是不知道,夏木饶的心被什么牵动了。他用越来越多的时间对着窗外发呆。乔芊无法确认夏木饶这样的沉思对她是利是弊:他是否在“悔悟”曾放手丢开的那份固守三年的感情,他是否在反省与自己走到一起其实是个错误,抑或,他又有了新的爱慕?
恋爱里,女孩子的心思不免这般缜密而小气。
“发什么呆呢?这几天你老是这般魂不守舍。”乔芊在夏木饶身边坐下。夏木饶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笑望乔芊:“我只是在看我们学校的图书馆,你看,那里有一大片紫藤,你说,蝴蝶会喜欢紫藤花吗?”夏木饶的视线重新朝窗外蔓延开去。
乔芊咬了咬唇,从他身边安静地离开了。
“我会把选择权留给你,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勉强不得。”乔芊在手机里打下这么一段文字。在选择“发送至号码”时,光标在夏木饶的手机号上停留了很久,不过,最后她却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两秒钟后,她的手机响了,手机显示有一条新短消息。打开来:我会把选择权留给你,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勉强不得。
她又重新开始写一条短信息:“专心投入辩论赛。希望我们能在最终出征的那支队伍里看见彼此。”她轻轻按下发送键。一滴晶莹的泪珠滴在手机屏幕上,转瞬,就又被她轻轻擦去。
蓝玫瑰·“一缕幽怨的魂魄,我想找两个躯壳。”
就在小诗求舒昂帮她忙后的第三天,舒昂把小诗约到了图书馆顶楼。二人躺在水泥地板上,望着天空。一架飞机从天空一角缓缓飞来。舒昂抬起手,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与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组成一个矩形,然后框住飞机,他眯着眼睛,微笑地望着手指框住的飞机。
“在幼稚园的时候,曾增跟我讲过,如果能用手框够1000架飞机,就能实现自己的一个愿望。”舒昂扭过头来,对小诗一笑,“很傻,是吧?”
小诗没有笑,因为她看见舒昂的眼角有泪光。“舒昂,你……”
舒昂却对小诗做了个鬼脸,“傻丫头,我为你做好方案了。你听着,我会给你一件很有分量的道具,到时候,你按着我给你的台词,在这里好好演。”
“什么道具?什么好好演?”小诗一头雾水。舒昂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木匣子递给她。
“哎,别打开,小心风把花瓣都吹跑了。”舒昂按住她正要打开匣盖的手。“这些花瓣有什么用啊?”小诗不解。
“夏木饶以前不是老送你白玫瑰吗?我以前也给曾增送白玫瑰,我与夏木饶是多年的好朋友,我俩经常一起去买花,而且你与夏木饶,我与曾增在一起的时间都差不多是三年。我送过曾增965朵玫瑰,夏木饶送你的也许与这个数差不多。”
这木匣里装着965瓣白色花瓣。舒昂每送曾增一朵玫瑰,他都会先撕下一瓣自己保存着。这是少年甜蜜而深情的心思。可是后来曾增去了美国,舒昂就再也没有了送鲜活玫瑰的机会。他把一支又一支白玫瑰干花寄往大洋彼岸。白玫瑰飘过蔚蓝的大洋,传去舒昂纯粹依旧的思念。可是有一天,曾增寄来了一封邮件,里面是一支蓝色的玫瑰。曾增在信上说,就算白玫瑰涉过蓝色的海水,也变不成真正的蓝玫瑰。我手边已有蓝色玫瑰妖娆鲜活。白玫瑰万水千山地跨越后,终究是干涩的。
舒昂本想把自己攒的965瓣白色花瓣寄给曾增。他希望这是一丝挽回感情的希望。不过熟谙曾增性格的舒昂知道,这965瓣白色花瓣只能做他与她爱情的墓志铭而已。他与曾增自幼稚园就相识,他们在彼此的童年与青春中长大,再熟悉彼此不过。他曾以为,爱情就像自己掌心的纹路一般,安稳、牢靠、轨迹既定。可是爱情并没有如他预料那样乐观地发展下去,它扔下舒昂,拐弯朝另外一个方向绝尘而去。
爱尽的人,她视你珍重的如糟粕,她狠得下心用尖锐的蓝色来刺痛你的双眼。
舒昂没有用尽的爱就让小诗为他用尽吧。或许夏木饶对小诗还有爱,他们还可以在一起。若夏木饶如曾增一般决绝,那么,至少可以让小诗明白这个道理,然后死心。
“我会找个恰当的时候,让你与夏木饶在这里见面,到时候,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舒昂对张小诗说。
一天,舒昂临时收到通知,下午的点歌时段让给辩论组的人做宣传。舒昂哪想到,来的人居然是夏木饶和乔芊。“来得正好,就今天了。”舒昂对自己说。
夏木饶和乔芊坐在麦克风前,开始读他们的宣传稿。舒昂拨通了张小诗的电话。
“木饶,急事。十万火急。”舒昂把写着这8个字的纸条递到正在播音的夏木饶手中。
广播里,只剩下乔芊一个人的声音,声情并茂里的悲凉落寞有心之人自可听得出来。舒昂望着麦克风前乔芊孤单的背影,默默点了支烟。他在帮小诗谋篇布局,实际上,只是让他们演一段预言给自己看而已。他从乔芊的背影里获得了一种千里之外的报复感,只是,这种报复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心里泛起的大片大片的苍白,还有漫无边际的冷。一股酸涩感从他的鼻尖一直蔓延进眼睛。视野里,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一大片干净的纯白碎片映在他的视网膜上,它们轻轻地闪耀着,律动着。最后,他选择了小心翼翼地合上眼睑,然后仰头。他害怕他的眼泪一旦逃离眼眶,就会溃不成军。
感情这种事,你说怎么评出个胜负与对错。
三色玫瑰·“有种真爱不是我的。”
图书馆顶楼的演出早已经结束。
张小诗的念白是舒昂的还是她自己的,谁也不清楚。或许,爱情中的人们都是相似的。玫瑰花瓣如蝴蝶般飞走,然而蝴蝶终究是飞不过沧海的。张小诗像卸下凤冠霞帔的花旦,继续咿咿呀呀地在爱情的舞台上哼唱,只是用的却是一张纯净的素颜。
夏木饶与乔芊进入了学校最终定下的那支出征队伍。夏木饶是一辩,乔芊是二辩。他们将出发前往比赛的B市。张小诗与舒昂去送他们。
“你们俩多保重。”舒昂拍了拍夏木饶的肩。
“要好好表现哦。”张小诗微笑。夏木饶和乔芊相视一笑,然后朝张小诗和舒昂点点头。
飞机轰鸣升空。舒昂举起手,用手指框住飞机。“第1000个。”舒昂对张小诗说。张小诗看着舒昂手指框住的飞机,微笑不语。
半晌。“好啦公主,起驾回銮吧。”舒昂说。
“好啊,小昂子,那你就背我一程吧。”张小诗调皮地往舒昂背上一蹦。
“天哪!张小诗你该减肥了,压死我了!”
“哼!你刚才不是还说要‘保重’的吗?”
“啊……那……那也不是对你说的啊……”
后记
“同学们,下午好。又到了校园广播的点歌时段了。今天由我舒昂为大家带来音乐的祝福。下面,我们来看看有哪些同学想通过我们的广播送祝福,传心声……有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同学想点一首《玫瑰花的葬礼》,他说想把这首歌送给他记忆中的珍贵身影。玫瑰自己没有选择过颜色,它只需要谨慎地选择花期,那么,就没有一朵是开错了的。玫瑰也从不会因为知道自己终究要凋零,而放弃曾经的盛开。”
玫瑰花的葬礼/埋葬爱的回忆/感觉双手麻痹/没有关系/已拉不住你/真的好美丽/那天的烟花雨/爱情的结局不是你/玫瑰花的葬礼/埋葬深深爱着的你/残朵停止呼吸/渗入大地/没人会注意/一片小雨滴/陪着我等天明/我用这最后一分钟怀念你……■
附注 玫瑰花语
白玫瑰:天真、纯洁,我足以与你相配。
黄玫瑰:试着去爱、珍重祝福、失去爱情(瑞士花语),友谊。
蓝玫瑰:独特、珍贵、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