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声晚安，我爱你
但让Moning更不可思议的是，秦木羽竟然可以对我笑两次！她说秦木羽是个孤僻的孩子，听说他妈妈跟别人走了，爸爸不喜欢这个太像妻子的漂亮儿子。所以他学会了给自己镀上一层保护色，在繁华中冷却自己。可当时的我只沉浸在丑丑带给我的欢乐中，忽略了这一点。我知道他笑很难得，但却忽略了他似乎从未对别的人笑过。等我领悟过来时，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我更愿意把这想成是丑丑带来的好运，让我拥有了和他一样的亲和。但后来，我才发现是自己错了。
似乎每次见到秦木羽，都是在马路上。他总是踏着他的山地车，急匆匆地赶着。第三次的照面我终于开口了。“嗨！秦木羽！又见面了。”这话说得仿佛和他很熟络一般，可我们陌生得甚至连话都没说过。
他“哧”地一声紧急刹车，无措地看着我。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开口吧。
我跳到他山地车的后座，拍拍他的背：“走吧！载我去纯元大厦。”其实当时我很害怕，但幸好，他沉默地骑着车子悠悠地向纯元大厦行驶去。
他的车速超级慢，我自以为是的把它当成是他喜欢我所以想拖延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告诉他关于丑丑的事。我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叫丑丑的小丑。他的车子突然一抖，差点让我掉下去。我没有责怪，我能够理解一个人听到自己喜欢的人说喜欢另一个人的感受。
跳下车子时，我仍然拍了拍他的背：“兄弟，你要快乐起来。”
在他转头的瞬间，我还是捕捉到他黯然的眼神。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的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轰然倒塌。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他的笑，生涩却温暖。如同小小的兽，在努力伪装保护自己的时候，不小心露出天真的原形。
我酸涩着眼睛坐到石椅上等候丑丑的出现。
丑丑很快出现，他咧着嘴巴走到我面前，“左手还是右手？”
我看着他带笑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熟悉。或许是因为这双眼睛早已深深烙在心底的缘故吧。我清了清嗓子：“左手。”
他的手一颤，久久地攥着。在我催促下，他才缓缓张开了手掌，那颗晶莹透亮的玻璃球正安然地躺在他的左手手心。我震惊地愣在那里，待反应过来便急切地去掰他的右手，却没有我想象中的玻璃球。
“你为什么要换手？”我质问。本来只是自己好奇作祟，可他竟然真的换了手！
他咧着嘴巴看着我摇头。可我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里流淌出来一些晶莹透亮的东西来，如同那些玻璃球。原来，当一个小丑咧着嘴巴的时候，并不代表他在笑。
我神色黯淡地看着他离开，走进大厦，最后消失。一种失落感涌上了心头。我不是准备要告诉他我喜欢他的吗？
“丑丑……”我叫喊着追赶过去。
如果我早一步或者晚一步的话，事情还是会像从前一样。但我偏是不早不晚的在那个时刻出现。丑丑刚好脱下他的衣服，洗去他脸上的妆。
那转过来的脸明明是秦木羽的，那样无措的表情。我站在那里，准备说出口的话又被我硬生生地吞回到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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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ing说其实我该感谢老天爷给的那样一次机会，否则我不会和秦木羽在一起。但是我却常常对这个说法感到怀疑。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丑丑还是秦木羽。等到最后的最后，我才证明了Moning的说法完全是错的，因为老天爷跟我开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玩笑。
秦木羽不再去纯元大厦外扮小丑，他说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小丑。他这话是在电话里说的。他的呼吸绵长细微，仿佛可以通过电话线抚过我的耳边。
“小孩，晚安。”他一直唤我小孩，只有丑丑才唤我为小孩。
“嗯？”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我分不清他说的是晚安还是我爱你。
“晚安。”他又说了一遍。我仍然没有听清，但我很想答我也是，可又怕自己太唐突，会吓到他。所以我就故意含糊着说“晚安。”
再后来，秦木羽说他其实后面那一句是“我爱你”。但我没告诉他，其实我回他的也是“我爱你”。
穆信桐出现的时候，天空是一片惨烈的鲜红，如同受伤的巨鸟，滴下浓稠的血，浸染了整片的流云。
我和秦木羽牵着手坐在纯元大厦门口，看着新来的小丑在那里继续着曾经丑丑带给我的把戏。我说：“木羽，还记得这里吗？你曾在这里送我很多气球，变了很多魔术，还听我说了很多废话。不过那个时候，我都不知道丑丑就是木羽。”
他点点头，微微地牵动了嘴角，眼神有些许的黯淡。有的时候我真的弄不懂秦木羽，他似乎不愿意和我谈起曾经扮演小丑时的回忆。可是在晚上通电话的时候，他又可以变回丑丑听我唠叨废话，再和我回顾曾经。这个人，我其实都没有弄明白，就和他在一起了。
“对面有卖冰淇淋，我给你去买。”秦木羽突然开口，我就盯着那个陌生的小丑发愣。秦木羽走开的时候我没有注意，穆信桐出现的时候我正在怀念曾经。
他突然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重重地呼吸。我缩起肩膀，揉了揉发痒的耳朵：“别闹，木羽。”
“是我。我回来了。”穆信桐的声音如一道闪电刹那间就击中了我的心，我触电一般手脚僵硬。我背对着他，努力地放轻松自己：“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他的手臂加紧了力道箍住了我：“不，我发现没有你的生活，根本无法继续。”
心里仿佛有另一个自己正冷冷地笑，我挣开他的胳膊，笑嘻嘻地回头，表情自然到没有一丝表演的痕迹：“可是信桐，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听说是个小丑。”他的笑仿佛带着讥诮和不屑。我被他这副表情惹怒，心里有团火就要喷发。伸手抓过不远处散着小传单的小丑，抱住他的胳膊，冲穆信桐大吼：“小丑又怎么样！小丑比你强百倍，他不会让我孤单单的一个人，他会给我变戏法哄我开心。小丑又怎么样！我告诉你，穆信桐，你连小丑都比不上！”说罢，我头脑发昏一般吻上了那个小丑。流转的时光立即停止了脚步，我仿佛听到天堂大门慢慢阖上的声音，天使的翅膀扑腾就划过我的脸飞走了。我立即推开那个小丑，红着眼睛瞪着穆信桐，却看到他身后的秦木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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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信桐很快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我以为那不过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秦木羽独自离开的那个晚上，我急忙拨他电话给他解释。他说他可以原谅我。
我们谁都不再谈那段意外，日子便波澜不惊地流过。
那是最后一晚和他通电话吧。半途我突然发现所有的气球都泄了气，没精打采地躺在床边，我急忙钻回被窝，焦急地说：“丑丑，你给我的气球全部都泄气了，怎么办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声音也跟着焦急起来：“小孩，别担心，等明天我来帮你把它们一一吹起来。”
第二天，我没有注意到秦木羽的脸色不太好，只是拽住他就朝我家跑：“丑丑！你一定要把所有的气球都吹起来，知道吗？它们是我们的回忆，象征了我们的曾经。如果没有了它们，我会很难过。”
他突然打开我的手，眼睛里竟然是受伤的表情，“我叫秦木羽，你别叫我丑丑！”
我突然一愣，委屈地看向他，“那不都是一样的吗？”
“你在乎的到底是谁？你回忆里的到底是谁？你难过是为谁？”他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我放回原本伸出去的手，低喃：“你和丑丑，不是一样吗？”
他站在原地，冲我声嘶力竭地吼道：“别叫我丑丑！我不是丑丑！我没有送过你气球。没有为你变过戏法，你喜欢的到底是丑丑还是我秦木羽！”
我愣在原地，我不明白他们不都是你吗？那个偶尔冷漠，偶尔温暖的你。
没等我回答，他撒手而去。
我的气球，在此之后，一直都是干瘪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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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木羽在那之后就消失了。消失得莫名其妙，打他的电话也永远是关机状态。Moning说这是一个怪癖的小孩。我也以为是这样，所以我宽容地等待他回来的那一天。可没想到我等来是这样的结果。
秦木羽的父亲在一个星期后来到学校替他办了退学手续。他爸爸对我说：“木羽麻烦你这么久，我真过意不去啊。”我抬头看着这个苍老的男人，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传说中那个狠毒的父亲。低下头继续听他说：“木羽的病早就有了，但没有想到这次会这么严重，我要带他去更好的地方治疗。他有礼物要我转交给你，你跟我来吧。”
于是我头脑混沌地跟着他出去，看着他打开后备车厢，然后就看到满满一车厢的气球，红的黄的蓝的紫的白的，当然还有我最爱的果橙色。我将它们编成一束握在手里，站在校门口微笑着朝离开的车子挥手。那副表情，像极了曾经的丑丑。他也曾经这样，握着一束气球，站在大厦门口对着每一个人笑。
我就一直站在门口，直到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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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木羽得的是一种俗称“精神分裂症”的病，而我，刚好看到了两个他。丑丑，是那个温暖开心的他，而秦木羽，就是那个冷峻忧伤的他。而我，最终才明白，其实丑丑和木羽，我都那么深深的爱着。
木羽去当小丑不是为了赚钱。那只是他为了满足另一个自己，用来伪装自己的掩饰！
原来那天，穆信桐找过木羽。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讽刺他，说他不过是个小丑，抢了别人女朋友的小丑。所以木羽才会激动，才会发病，才会松开我的手转身决绝地离开。这个傻瓜，竟然和另一个自己生气。
我站在纯元大厦的广场中央，看着飞机从头顶上空掠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横亘在天际。我的心顿时空荡荡。我送走了曾经的穆信桐，没想到最终还是送走了你，我的丑丑，我的秦木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