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遇见你
文/邻居家的猫
我遇见你,这是个美好的开始
其实我可以这样遇到你。在冷饮店吃到一半的冰激凌被你一闪而过的身影撞翻,我好不生气地拍桌子大声叫住你。你一本正经地帮我再叫了一份草莓味的圣代,可惜却不是我喜欢的口味。
或者,我还可以这样遇到你。在午夜寂静的街头。我喝得不省人事,提着高跟鞋,光着脚在世纪公园前唱不知名的歌谣。你骑着脚踏车从对面驶来。那夜晚实在是太黑了,即使你戴着三百度的近视眼镜也没把我看清楚。最后还是特别结实地撞到我身上来了。我一个踉跄没站稳,坐到地上。老实巴交的你把我扶起忙问:“你伤到哪了?”可是我却早已醉晕过去。
又或是,我更可以这样遇到你。在学校期末考试上,你倒霉地坐在我后面。等我看表还剩下半个小时的时候,我趁老师反过身向前走的那一刻,反过头一把拿走了你写得整整齐齐的试卷。正抄得欢的时候,感到你在后面拉扯我的衣角,随后便是老师的身影。你和我的试卷全被没收到最前面的讲台上。我大声埋怨你笨得像猪的脑子,可你却默默地随老师走向办公室。最后你和我的名字紧靠在一起出现在学校的大黑板上,以前的年级第一,这次却帮不良少女作弊被没收试卷,以零分处理,整个夏天,都是关于你和我的新闻。
但,最后,我们既没有打翻冰淇淋,也没有遭遇午夜的车祸,更没有因为作弊成为焦点。我们就那么简单地碰到了,像我见到你,很自然地和你问好一般。的的确确是这样。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午后,刚好一阵雷雨过后,我穿着打湿的黑色露臂小背心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整个校园似乎出奇的安静。
我想抽支烟,在那个时候。却发现身上没有打火机。这个时候你上来,走向我,八米的走廊,只站着我和你。一个不良少女和年级高材生。我在你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用自己特有的一种嗓音问你:“有打火机吗?”
你停下来,从裤袋里掏出打火机,给我点上叼在嘴上的香烟,然后看都没看我一眼便进了最后一间教室。那支烟我奇迹般的似乎抽了很久很久。
你叫唐思明,我叫陈静马
有可能你不会认识我,我站在走廊上抽了支劣质的香烟,这对于你来说,并不好奇。在这所声誉本来就不是很好的高中,到处都可以看见堕落的人群。他们站在操场上,成群结队地走进食堂,东倒西歪地靠在书桌上,的确不足为奇。你可以不认识我,仅仅是个不学无术的不良少女。就像我一定认识你,唐思明一样。
我的确认识唐思明。你总是拿学校的最高分数,每次开大会,作为学生代表站在老校长身边发言的总会是你。只有你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还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教科书。也只有你,既堕落又上进。你也曾打架,但,也只有你,在这个臭名远扬的高中还能拿那么闪亮的成绩。我看到你短短的发越来越长,下巴的胡碴也慢慢冒了出来。你打了人,躲在墙角,然后泪水就这样静静地淌了出来。没人知道表面冷漠的你也会突然抓起别人的衣领口。只有我知道,你最恨别人提起你那作奸犯科的父亲。在学校调查表家属那一栏,你永远都只填母亲的名字。父亲开始长成胸口的一枚刺,容不得人提起。也只有我知道,为什么你那么发奋图强。因为你是你那卧床不起的母亲的全部,她省吃俭用地把你拉扯到大,如果你不出人头地,像我这般无所事事。那你如何报答你母亲一生的苦心呢?
我还知道你就住在学校不远处的葵花巷里,十几年,一直没搬过。有时候我会跟在你身后,然后在巷口边上的臭豆腐摊上停下来。看你穿过整条小巷。我更知道每个周末放学,你都要搭12路公车去一家医院帮母亲拿风湿药。我甚至还知道每个暑假你都会到市中心的图书馆打工,沿着葵花巷走出来,再拐过街角,你会给母亲带回一碗清汤馄饨。唐思明,我对你太熟悉,就像你长在我身上,或者,寄居在我的脑袋里。
可你一定不认识我。你不知道这个总是挑染黄头发的漂亮女生是谁。你也一定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会站在你们班教室前看着你,不说一句话。你还可以不知道,我就是那个曾经和你手拉手穿过葵花巷的陈静马。你认识陈静马,而不认识我,可,唐思明,即使这样,我又能拿什么来责怪你呢?
六岁蔡花巷
那时候我的确是叫陈静马,我住在葵花巷的小平房里,屋顶有老鼠穿梭作响。印象中我是那么小,你也那么小。你拉我跑过不远处的一所小学校的操场,你爬上升旗台,沿着柱子一直往上爬。你说你要摸到那像血般红的国旗。我站在下面伸长脖子,发现那么高,那么高。那时候你是唯一和我玩耍,拉我的手跑起来的男孩子。也只有你不说我胖的像只小猪,矮的像个南瓜。我的口袋里总是装满各种颜色的糖果,你喜欢用手把它们一颗一颗地翻出来,再一颗一颗地放进去。你说,小马儿,你真富有,和你一起玩,真好。
嗯,唐思明,和你在一起,真好。你不嫌弃我,真好。我喜欢你。真好。
可是后来,你那看似忠厚老实的父亲为了并不富裕的家贪污了公款。我随着母亲身后,走到你家门口。亲眼目睹到我父亲穿着绿色的警装把亮闪闪的手铐锁在你父亲的手腕上。你站在屋角,一声不响,沉默地流泪。唐思明,你就是那个时候学会这样安静地哭泣的,看到你一哭,我便想伸出手去,接住那些往下掉的珍珠。
后来的后来,父亲立了功,升了职,我搬出了葵花巷。那个巷口有位老人卖臭豆腐,你说你很喜欢闻那种臭臭的香味。我转学之后,还常去那豆腐摊,可我一次都没遇见你站在那。接下来,随着父母的吵架离婚,我开始不知不觉长成了现在的模样。我放弃了以前的很多东西,比如说画画,比如说三好学生,比如说奇丑无比还死不透气的劣质校服。但,唐思明,我唯一没放弃的东西,是你。
只是,我该如何再靠近你?你应该是憎恨陈静马的,我看着你不做声响地流下眼泪,却再也不能走到你面前,伸手去接住那些夺目的珍珠了。
让世界停止
当我看见唐思明被一群人围住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黄昏已过,周围的一切都是铅灰色的一片,路边摊也多了起来,那些闪烁着的火苗扑哧扑哧地做响。你被他们堵在葵花巷的老墙角上,那上面长满了湿辘辘的苔藓,连泥土都散发出一种潮湿的味儿,若有若无地钻进我的鼻腔内。我站在巷头的街道上,看到他们用各种奇怪的姿势倚在你面前,而你冷冷地看着那些人,什么也不说。
那些人都是学校里的小混混,整天混迹在这个学校这个小城市里,专以挑衅别人为乐趣。可你一点都不害怕,冷静地站在那,我闻到了战火的气息,并且越来越大。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勇气,站在你们中间。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弯下腰系紧我那快松开的鞋带。我想他们是认识我的,毕竟,我叫梁四喜,这个让我心生无限感慨的名字。
人群散去,你茫然地抬头望了我一眼,我找不到你的焦距在哪一点上,我想你肯定不是在打量我漂亮的脸蛋,而只是本能使我们眼对眼呆呆地站在原地,我看到你那琥珀色的眼球里映着的全是我的样子。原来,当我们眼对眼的时候,我们能看到的只有彼此而已。
该怎么来说当时的感受,觉得世界停止了吗?似乎这个说法很老土了,但确实是只有这个句子才能说清当时的感受了。
唐思明,你的眼中终于有我了,那么,就让世界停止在那一秒,好么?
你好,我是梁四喜
当你在学校门口拦住我时,我一点也不惊讶。连问也没多问一句就走在你身后。坐在一起,你话少的可怜,是不是多年不曾与外人说话,连语言功能都退化了?我们慢慢看时间流去,像我们曾经浪费了那么多的光阴一样,无可奈何又心感焦躁。
看着时针指向SEVEN的时候,你站起来说,我叫唐思明,那天谢谢你。我看着你的背影,轻声地说,我叫梁四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