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花容月貌的似水流年

流。说来奇怪,一依的母亲并没有愤怒出离,“把你生得这么漂亮有什么用?倒不如生个丑八怪省事。”语气不是痛心疾首的那种。一依了解母亲,她一直以女儿貌美为荣,表面上的责备,却不能排除暗地里赞赏女儿有眼光有本事。可是李渊的母亲呢,在对待这件事上,与一依母亲会有相似之处吗?

6

一依见到李渊母亲是某天的黄昏,她来找一依,看起来平静如常。指责一依的话她一句也没说,反而说发生这样的事,她要负最主要的责任,因为没有教育好儿子,让一依跟着受委屈了。她问一依还喜欢她儿子吗?“那么帮伯母一个忙,高考之前不要再去找对方打扰对方,李渊已经答应我了,相信他会做到的。你也能做到,对吗?如果你真心喜欢他为他好也为你自己好,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等高考完了再说再解决,你说行吗?”

一依大哭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我答应你,不去找他,好好学习,高考之前不再去找他。”

可,两天后一依失守承诺。放学后她居然径直去找李渊。她的教室在一楼,高三(1)班在六楼。在五楼拐弯处她遇到了同时下楼的两位老班,她自己班的和李渊班的。一依替自己辩解,说自己不是故意来找李渊的!黄老班脸都绿了,抖动着嘴唇,却一个字也不说,但一依分明听到掷地有声的8个字:“你——真——的——无——可——救——药——了!”其实这8个字是一依离开一中后认定老班当时的心声,事实在接下来的班主任工作会议上,对一依的评价,黄老班用了一个恶毒的词汇:一朵鸦片花。

也许是心虚也许是不小心,下到二楼时一依一脚踩空,她从楼梯滚摔下来。老班急忙把她送进附近的医院。我去看她,她耳朵里塞着随身听,轻松地告诉我:无关紧要的伤,就是筋骨稍稍被扭了一下,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可是一段日子过去了,不见一依来上课,却见她的母亲来学校收拾书本和行李。据说,一依的伤势不轻,需要回家好好静养,否则会留下后遗症。

一依离开了,有些突然地销声匿迹。一中还是一中。高考誓师大会、高考体检相继进行;李渊的成绩回升到原来的位置,依然受众人瞩目;中午的篮球场,仍有几个精力旺盛的高一男生拿着球奔来跑去。似乎什么都发生了,什么也没发生过。日子一天天往前走,走不了多久,刘一依这朵著名“鸦片花”完全留在过去,没有人有时间提起她。

7

高考,上大学,流水光阴似年华。两年后,天各一方的我们聚在一起喝啤酒吃烤鱼。李渊来了,一依也来了,一个来得最早,另一个来得最晚。我后来才知道,这两年的大部分时间,一依跟随她舅舅,在一个小县城读高中。与其他素面朝天的女生相比,一依显得格外醒目,她穿着时尚,却很低调,极少参与大家的话题。关于大学生活她不能发表什么议论什么。我们回忆一中时期的酸甜苦辣,三年博弈的艰辛,人人满腹牢骚,甚至有人形容是一场残忍的凌迟。可说着说着,不知什么时候所有的抱怨都变成美好的回忆。被说的最多的人自然是虎背熊腰的老班,笑说他“光明顶”残存为数不多的“金条”。然后你一句我一句商量什么是十全大补?新年请安时带上什么才能最大限度地表达对他老人家“金条”数量的关怀。别人一边说一边笑,表情言语问自有师生间淡淡温暖之情。惟有一依沉默不语,经过休学转学一系列变故,宠她如故的母亲数落一中:不就是前些年出个状元吗,有什么了不起,整个一暴发户的嘴脸。并再三表示其实早就想给女儿换个环境。母亲的话无非承认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窘境。老班,被迫、变相开除,这些都是一依离开一中真相的关键词。对一中对老班,怨恨委屈难过填满了一依记忆的每个缝隙。当年不平事,谁都可以在笑声中理直气壮发言痛击一中,刻薄老班一番。但一依不仅不能说什么,还害怕听到什么。她选择起身,说桌上炭少了,加炭去。

看着一依远去的背影,一位男生忽然感慨万端,“有整整三年,我始终如一地认定刘一依同学是人间绝色,世间无双。”一百个人眼里面有一百个哈姆雷特,他人眼里的绝色与否对一依完全没有意义,但李渊不同,他是一依之所以全力以赴的美丽的重要因素。可是李渊对一依今晚的美丽似乎视而不见的,他说:“漂亮到绝色也是偶尔的幸运,成就美丽要后天的努力与智慧。

其实我一直想问一依:你和李渊怎么样了?没想到给答案的人竟不是一依。一场一依自以为感天动地固若金汤的爱情终究逃不出潦草收场的宿命。那个当初漂亮和因为漂亮而带来的或快乐或伤痛女主角,用两年的时间去细腻地体味那些成长的美丽与疼痛,不知道能否释然彻悟什么!

一依提前悄悄地退出,我跟在她后面。冬天的风尖叫着掠过,我希望下雪,像小时候那样,我们一起聆听满天尖叫的雪花,然后仰头对着夜空大喊:我——是——白雪公主。走到一中的大门,我说:给你讲一个故事——

有一天动物园的管理员们发现袋鼠从笼子里跑出来了,于是开会讨论,一致认为是笼子的高度过低。所以他们决定将笼子的高度由原来的十公尺加高到二十公尺。结果第二天他们发现袋鼠还是跑到外来,所以他们又决定再将高度加高到三十公尺。

没想到隔天居然又看到袋鼠全跑到外面,于是管理员们大为紧张,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将笼子的高度加高到一百公尺。

一天长颈鹿和几只袋鼠们在闲聊,“你们看,这些人会不会再继续加高你们的笼子?”长颈鹿问。

“很难说。”袋鼠说:“如果他们再继续忘记关门的话!”

良久,听完故事的一依低低地说:“我已经有15年忘记关门,我承认是故意忘记的,可是,”她声音突然很高很亮,“我知道刘一依会牢记要关哪扇门的。”说着,她拉着我往前跑,像年少时,俩人一起喊:“谁输了谁是小狗。”

时间走到大年初六,高二三教室的晚上已灯火通明。一依再次离开了家,她有自己的新打算。

如果少女的花季可以重来,容貌可以选择,我愿意有一依那样的花容月貌,愿意被人眷顾,被很多男生喜欢。但是,我首先要做的是管理好自己的音容笑貌,时刻不要忘记努力,不要忘记自己给自己青春与体面的独立与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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