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冬,你我之城
常覆盖着浓郁的云层。芭乐和我走在街上,咬着刚刚风靡的锅巴馒头,谁也不说话。
制作锅巴馒头的大锅很神奇。巨大的锅盖在水蒸汽的推动下旋转个不停,蒸出的馒头有着老面的清香和米酒的微甜,底部却焦黄酥脆。我很喜欢吃。那天,快迟到的我拎着两只当早点的馒头往公车站牌的方向冲刺时,一辆红色的汽车在我面前停下,坐在后排的男生跟我打个招呼,把一杯豆浆递到车窗外。
是那个还U盘给我的男生,童天恩。
两次离奇的相遇都让我们觉得对方和自己有缘,于是便在彼此的QQ名单里活跃起来。熟络之后,相互间也有过往来。拥有明星容颜和漫画气质的男生在哪里都受欢迎。他们学校的女生最初对我的造访满怀敌意,后来看我和他之间的确没有传达出危险信号,就时不时地跟我搭话,打听童天恩的喜好。
女生们只是偷偷地喜欢,没人敢刻意接近他或是向他告白。后来听人讲,原来童天恩有三个姐姐。他妈妈第四胎才生了个男孩子,他在家里的地位从他的名字便可见一斑。他的姐姐们个个貌美如花,所找的老公或男朋友也非富即贵,据说二姐夫还黑白两道都颇有势力。姐姐们一心想把小弟培育成材,所以对童天恩有非分之想的很多,有非分之举的却少之又少。
其实我很想告诉那些女生,童天恩帅气啊完美啊,只是表面,他被姐姐们惯得像个小孩子,很调皮也很无赖。他总是喊我打QQ游戏升级,我们玩对家,为了保住他那点可怜的分数,只要一输他便要我逃跑,于是我很快就负一千多分。别人看我逃跑率超高都不和我开局时,我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生怕自己会被数百万玩家集体封杀,于是气愤地拒绝了童天恩自私自利的舍我保他计划。
虚荣的童天恩于是和我商量了新的互利双赢策略,就是两个人用QQ截图通牌。这招刚开始有点效果,但被人发现后老是挨骂。一天,一个人输了分后不依不饶地骂我们骗子,不要脸,童天恩嘴硬说没通没通就是没通,对方便要他指天发誓,如果通牌就被车撞。傻小子居然真对人家说:好吧,如果我们通牌,就被车撞!
谁都以为是玩笑,可是这件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小雪那天,我过马路时真的被车撞了……童天恩抱着一堆水果拎着两个温热的锅巴馒头出现在病房时不但面无愧色,反而跺着脚说:你怎么这么背啊方桃乐!我发过好几次誓都没事啊!
2007年,冬至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出车祸的事告诉了张斯予。我说虽然小腿伤得并不重可我还是担心会留下疤痕啊,我将来男朋友要是嫌弃我怎么办。白痴的张斯予都不知道按恶俗言情剧的套路安抚一下我紧张的小心灵顺水推舟说没事啊,嫁不出去我娶你啊。他拍着病床没心没肺地大笑:方桃乐,你真笨!留下疤痕你就不会穿过膝的裙子或长裤啊!
他坐在床边吃我的水果和营养品时,我难过地想:男孩子的青春期真的比女孩子来得晚吗?张斯予明明已身材高大喉结突出,脸上偶尔还蹦出几颗青春痘,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
周六是冬至。我和张斯予在医院里吃了我妈送来的饺子。下午,他下楼给我买电话卡时领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不速之客。男孩很高很黑很瘦,背着黑色的大背包用南方口音很重的普通话自我介绍:“我找方桃乐,我是她游戏里的恋人叫哈里模特……”
邻床那位五十多岁的伯伯啧啧嘴,感叹道,有网的世界就是神奇,现在的孩子们就是开放!我记着我孙子看的哈利-波特不是模特啊。怎么这一上网谈恋爱就改行当模特了…
如果医院的水泥地板能裂开一条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医院有六幢大楼,数百个房间。数千名医护人员和病人,可为啥田希言偏偏找到了张斯予?
我冷淡地招呼田希言坐下,然后拼命跟张斯予解释刚才那位老伯误会了,我和他只是“梦幻西游”里的恋人,不是网恋对象。张斯予很大义地笑笑,说人家跨省过来一次不容易,你要好好招呼他。
田希言把他带来的特产食品从包里往外翻,并一再解释他见我快两周没上线,才忍不住问了芭乐,是他自己要来的,跟芭乐没关系。
妈妈虽不高兴,可还是礼貌地为田希言订了宾馆。那天夜里,我想想他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连夜赶来,明天上午又要坐火车赶回去上课,远赴千里,与我相处的时间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心里也不好受。
田希言与我告别时,居然还很不见外地拍拍张斯予的肩膀:你就是桃乐照片上的邻家哥哥吧,呵呵,比我还帅啊。我不在她身边,你帮我多照顾她啊。
哼,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有名有分的正牌男友了。我不屑地转身离去。
2008年,情人节
整个寒假,我心情都不好。
倒不是因为妈妈为网友来看我的事骂我。她只唠叨了几次,拿了报纸通报了几起少女被网友绑架、威逼的案件恐吓我之后便没再说什么。田希言回去后则不厌其烦地跟我解释,他原本以为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动物园里,因为我博客张贴的照片让他觉得我是个很热爱动物的人。如若不是我突然受伤住院,我们见面的时间可能会是这个情人节。
不太在乎的人只会影响片刻的心情,但真正让人很久且很深地伤心的,一定是动了心的人。高中部的一位学姐一次无意闻八卦道,张斯予这段时间跟一个叫崔诗妍的女生往来甚密。
崔诗妍,听名字像韩国的。我说。学姐纠正,不是的,她是真正的中国人,是秋天时来到这里的插班生,来自东北,好像是朝鲜族的吧。
2月14号,芭乐问我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游乐园,我不愿当灯泡。就直接拒绝。后来,把电话本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拨了张斯予的电话。
问他在哪里。他说在动物园。我说等着,我马上到。
张斯予和好几个男生女生站在雪地里,斯颖也在。有个面生的但挺漂亮的女生,我猜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崔诗妍。
大家分头去看动物。斯颖拉我去看鸟时,张斯予慢慢转身,抬头看了崔诗妍一眼,心领神会的两个人便有说有笑地朝猛兽区走去。
雪地上留下双排脚印。大的是他的。小的,却不是我的。我守望了十八年的纯白少年长大成人,两人并肩而行的场景与幼时如出一辙,只是,女主人公已不是我。更何况,他和她一起,与他和我一起的意义也有所不同。
斯颖站在介绍牌前稚声稚气地读上面的汉字时,手机响了。是童天恩。
他说:“嗨,方桃乐,我们这些快乐的单身汉,在这么嗳昧又浪漫的日子里也难免会滋生伤感。来吧,我带你去海洋馆!”
“为什么是海洋馆啊?”
“我上次捡到你的U盘看过里面的照片后,个人觉得你没必要再去了解陆地上的生物了。”
“可是……现在是天寒地冻的冬天啊。”
“蛇冬眠吧?”
“嗯。”
“熊冬眠吧?”
“嗯。”
“海豚和海豹冬眠吧?”
“嗯……不!”我否定。
“那还不快来?我在西工路等你。”
我穿着羊毛衫和厚厚的羽绒服,裹得像个粽子。童天恩却穿羊绒衫和休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