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过戚小美
却还是沉默。
江枫把菜单摆到楚艾面前让她点菜。
“你帮我点好了。”楚艾把菜单推到江枫面前。
“林莫,你替楚艾点吧。”江枫又把菜单推到林莫面前。
仿佛菜单是定时炸弹,谁也不愿染指。
好不容易点好,等菜的时候又是沉默。沉默里时间被拉长。
江枫便起了身,指指卫生间,又对林莫使了个眼神。
林莫终于开口。他说:“那个戚小美,是和你同寝吗?”
江枫回来的时候,楚艾和林莫正面带微笑地交谈。江枫便笑,说:“怎么样,这顿饭你们请吧,我是功臣。”
林莫说:“这顿饭我请,你们都是功臣,楚艾替我介绍了个女朋友呢。就是那个戚小美,你知道的。”
然后江枫沉了脸,起身去结了账,林莫拦都拦不住。
那天晚上是江枫送楚艾到寝室楼下的。
江枫说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大意,歉然的叹息里他点燃了一支烟。
大一时的林莫那样腼腆,送情书的事不敢亲自出面,他委托了江枫,他对床的好兄弟。只是江枫大意之下竟将书信弄丢,他怕这份刚建立不久的友谊因此而失去信任,于是没有告诉林莫。
重新写了一封,一字不差,包括淡蓝色信封包括信封底面的字句。因为这封情书本就是林莫在他的指导下写就的。
楚艾呆了呆,原来若兮说的是真的。当初若兮看到那封信之后便这样对她解释,可是她却以为那只是若兮对她的保护以及对江枫的信任还有对她自己的安慰。
在若兮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敢看江枫一眼。她以为若兮是因为求证了江枫当初给她写这封情书的目的,才愤然离开。她以为江枫对她是有着暧昧情愫的。
如今,她忽然间便有些轻松。悲伤和愧疚只剩下一样。
江枫已经转身离开,高大的背影隐没在夜色里,像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8
春天最美的时候来了,像散花的天女昨夜来过一般,第二日一早,学校里白的玉兰紫的辛夷黄的迎春还有粉嫩的桃花,都齐齐地吐着芬芳。
恋爱的好时节。
戚小美和林莫在校园里出双入对起来。她挽着林莫的左臂,紧紧贴在他的身上,眼眸里的笑意水一样晶莹。
据说他们关系的确定是因为一场意外。
戚小美因为那一首向林莫表白的歌而被酒吧老板看重,邀她去唱歌。她当然不会拒绝,一个小时的薪水抵得上检查十次卫生的钱,何况,还可以见到林莫。
某一天晚上戚小美穿了黑色的长纱裙,白色的吊带,坐在高脚凳上唱歌,整个人笼在酒吧昏暗的灯光里竟生出一层颓废而神秘的气质。
一曲歌后,起身谢幕,裙角却刮在了高脚凳的脚蹬上,只听“刺啦”一声响,戚小美的纱裙撕了一个大口子。戚小美一动不敢动地僵在那里。
下面的人吹起了口哨声和叫喊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暧昧。
戚小美无路可逃。
林莫劈开人群冲上台的时候,戚小美的脸红得像一头愤怒的公牛。
林莫扯了一块白色的桌布,一下子围在戚小美的腰间,然后将她拦腰抱起。
戚小美便像裹了一条白色的长裙。林莫的手臂是她的腰带。
于是,惊魂未定的戚小美格格地笑起来。
你我之间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童话,莫说是半壁江山,就算是泄了春光,我依然会笑得灿烂如星。
9
戚小美进入了林莫的生活圈。
楚艾他们院里开会的时候,戚小美会坐在林莫旁边,安静而乖巧地听着辅导员讲话,不闹不笑。林莫参加院里的篮球赛时,戚小美在一旁喊得很疯狂,她只喊两个字:“林莫,林莫,林莫!”戚小美会大清早在男生宿舍楼下等着林莫,带着双份的早餐,挽着他的臂和他一起去上课,然后在林莫的生化课上自学她的文学教材。戚小美和林莫寝室的人也很快地熟络起来,时常买了各种零食溜进男寝,和一堆饿狼分享,然后帮林莫整理柜子洗衣服。
戚小美可以为林莫千变万化。
就连江枫也笑着说:“戚小美爱疯了。”
那个时候宿舍楼下的猫儿会在夜里一声声地叫,婴儿啼哭一样的声音在一栋栋楼之间碰撞着交叠着被扩大。
就在那样一个夜里,戚小美搬回了她原来的寝室。原来当初她搬进来也并没有向院里申请,如今楼长工作交托给下一届学妹,没有了小小的职务之便做掩护,被辅导员发现勒令她回去,说这样才方便统一管理。
戚小美走了,楚艾第一次觉得这个寝室真的是很大,大得空空落落的。虽然戚小美抱着她说会时常上楼来看她,可她知道这屋子再也不会被轻快的歌声和口哨填满,四溢的只有抓摸不着的孤寂。
10
大三的课更加少了,许多课又是自由选择,于是有意无意地避开。这样,不愿见到的人便很久不会谋面,而要彼此照顾的人便总是出双入对。
那件校园猥亵案凶手已经落网,宣判结果下来那天楚艾和江枫一起去看了若兮,祈愿她能瞑目。
第一次坐在同一列火车的同一节车厢里,两个人的旅程,没有了寂寞,却是双份的孤单。因为他们彼此都明白,即便现在是这样的亲近也永远难以再近一步。这处时空因了那个叫若兮的女孩子而交错,这份缘分只能叫做友谊。
回来的时候,他们在校门口遇到了戚小美和林莫。
戚小美穿着超短的牛仔裤,贴在林莫的左边,依旧是满脸笑意地说着什么。
楚艾知道她那条超短裤是用一条膝盖破了洞的长裤剪成的,还用刷子在边缘上用力刷出很多的线头。戚小美是那样容易满足又善于追求。
林莫看到他们显然是愣了一下的,不过很快抽出一只手来打招呼,表情生涩。戚小美却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拉住楚艾的手,说:“好久不见啦,小楚楚!”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枫说:“加油啊!”不等楚艾说话又跑回林莫身边,小鸟依人。
之后,江枫送楚艾回寝室,戚小美陪林莫去上课。逆向而行。
楚艾走出几步之后忍不住回头,那个挽着她曾经最喜欢的男生的女生已渐行渐远。戚小美走出了她的视线,也走出了她这段晦涩的青春,她们不是陌路人,可友谊的影子却已经稀薄到透明。
但楚艾仍会怀念戚小美住在403的日子,其实那时候她总在心里偷偷和着戚小美的歌,不曾出声,却总觉得那么默契那么动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