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无法给你不败的花期

我不知道有没有喜欢过你。但我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喜欢你。先前我不明白什么是爱情,遇见他后就明白了。

你很优秀,对我也好,诗楠说找你做BF会很省心很幸福。可如果爱情变成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无休止的约束,那样的你,那样的我,会由衷地觉得快乐吗?

你板正,严肃,还总戴书生气颇浓的眼镜,和那样的你手拉手出现在街上,我觉得两人的形象不太协调。

相比他的抢眼,我是略显普通,这也是许多人不看好我们的原因。可他说他喜欢我古典的气质,乖巧的性格,他带我吃小吃送我好玩的饰品,只要我喜欢,纵使冬天里吃冰激凌他也只是温柔地相劝而不会执意反对。他满足了我作为女孩子的虚荣心和幸福感……

我也百度过你说的不要湿发睡觉,少吃烧烤,例假期戒生冷,那些的确有利于健康长寿,可如果这些守则使得青春的每一天都过得索然无味,那长寿又有何意义?

……

其实还有段更伤人的话,齐茵美打上后又删掉了。她没勇气告诉他其实她不喜欢他的性格,不喜欢他的爱好,不喜欢他送的绿萝,更难以接受他那双还携带遗传基因的先天性近视的眼睛。但她真的曾考虑过要不要接受他,要不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她甚至认真到还百度了下先天性近视是不是真像外公说的那样会遗传。

答案是:遗传的几率非常高。齐茵美被那几个字弄哭了,她觉得现实好可怕,可秦瑞阳生活在那种纵使拼命挣扎也无力挣脱的悲剧里其实更可怕。不过对于眼前已拥有美满爱情的她而言,秦瑞阳的故事里,她已完全成了看客,纵使忧伤,纵使流泪,可毕竟他的未来已和自己没了关联。那个曾在夏天的某个深夜悸动的青涩心事,那一时半刻单凭寂寞的憧憬滋生的虚浮幻想,注定开不了花,也结不了果。

而那个善良得令人心疼的男孩子,居然怕把感冒传给同桌而终日戴口罩。戴眼镜的人都知道冬天戴口罩有多么不便。呼出的湿气随着鼻息升腾总是洇花镜片,每隔几分钟,秦瑞阳就要擦一次眼镜。与生俱来便伴随着他的眼镜,在十多年的漫漫光阴里将他的鼻梁硌出两道消不去的微红印迹。

隔着窗户看到这一切的佳音忍不住哭了。她用中午休息的时间买回了药店里所有的感冒药,然后把足足二三十种药片一股脑丢在秦瑞阳的课桌上。咳个不停的他从习题堆里抬起头,看这阵势,心里自然明白了七八分。

冷风吹过寂静的天台,秦瑞阳不停地咳,佳音不停地哭。他不言其他,边咳边讲齐茵美。听不下去的佳音心疼地扶他回教室,她说:“我和她曾经那么好,又怎会不了解?你喜欢她,可你知道那没用;我喜欢你,可我知道也没用。”

【九】

这世上,一些人悲伤时也总有一些人欢喜,一些人分离时也总有一些人欢聚。但还没有谁能牛到只要欢聚不谈离别,永远欢欣绝不悲伤。纵使同病相怜的秦瑞阳和佳音之间并未惺惺相惜产生爱情,可彼此的安慰和鼓励也让各自的情绪平复不少。只是十七岁的春天来临之时,欢笑了一整个秋天和一整个冬天的齐茵美流了很多眼泪。

唐泰克去了北京。火车启动的站台上,一天发送数十次的短信中,深夜登陆的MSN里,他都说要她好好的,等他回来。

他只说回来,却不言归期。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二00七年秋天来时,齐茵美依然潜心等待。暮秋时节,一阵冷雨过后,她打算把夏天的衣物整理装箱,却在无意中翻到了当年冯阿姨给她的长裙。

心怀期盼又略感孤单的日子里,她有时坐车去看外公外婆。那天与冯阿姨打照面,她的脸上已不再有热情洋溢的微笑,淡淡地打声招呼后,冯阿姨转身离去。

欠身收阳台上的衣服时,齐茵美临窗而立,看窗外的风卷起漫天黄叶。秋去冬会来,冬去春会来,叶落了会生,花谢了会开,只是,某个夏天里邂逅的那些温和纯良的人们,以及和他们共度的那段温暖柔软的纯白时光,也回得来吗?

唐泰克的短信越来越少,归期也越拖越长。第N次在电话里听到女生的嬉笑声时,齐茵美终于厉声质问。他干脆承认了,说这个圈子光怪陆离诱惑太多,靠一句承诺一番构想维系的爱情柏拉图得近乎虚幻。我是俗人,也想尽力去信守约定,可对不起,我还是没做到。

时尚可以给人以虚浮的享受,也可以伤人至深,痛彻心扉。走在时尚前沿的男生喜欢时尚的装扮,时尚的女生,当然也不拒绝时尚的生活方式和恋爱方式。某一季流行甜心学院派,下一季便是搞怪可爱风,审美疲劳了还可以尝试下个性非主流。发型啊,衣服啊,每年有不同的潮流,喜欢的女生自然也要更新换代。

这样的逻辑很白痴很伤人也很强辞夺理。到底是他待的圈子太前卫还是那个混蛋找借口?真相也许只有唐泰克知道。可齐茵美还是会不住地想,他说分手那一刻内心到底有没有一点点不忍,一点点自责。

她仍放不下。于是,累了,哭了,病了。

退烧药和点滴没有明显作用的情况下,秦瑞阳找来一位熟识的老中医帮忙诊治。昏睡了两天,吃了几副中药后,齐茵美的头不那么烫了。清醒了一些的她觉得中医的辩证原理挺客观的,连她这个没医学基础的人都想得通秦瑞阳说的:情动伤心,动气伤神。

她是曾负气说过自己不想长寿,但好像还没有谁能贱到说自己不想健康的地步。我们终究不过是一群逃不过纷扰红尘的凡人,齐茵美告诫自己:想一个人可以,恨一个人也可以,骂一个人更是可以,但歇斯底里绝不可以。

【十】

二00八年的春天,读高三的同学们无一例外放下心事,把目标瞄准高考。齐茵美、秦瑞阳、诗楠、佳音,四个人不存在谁跟谁约定未来的问题,但二00八年八月,命运的安排却是:齐茵美去了青岛,诗楠去了南京,秦瑞阳和佳音到了北京,同城不同校。

包括齐茵美在内的很多人都以为,佳音和秦瑞阳发展成情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二00八年秋天过去了,二00九年春天过去了,二00九年夏天来时,虽然佳音去找过秦瑞阳很多次,虽然两人一起在秦瑞阳学校的食堂有说有笑地吃饭,并肩在林荫道上散步,可实际上他们的关系仍是朋友。

从高中到大学,不过短短的一年却好像长大了许多,大家在QQ群里聊天的尺度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那天,有人问佳音和秦瑞阳是否已传出佳音,佳音立马否认,还不无嫉妒地说:秦瑞阳那么长情,到现在还不忘齐茵美。

从初三到现在,有四五年啊同学们,除了秦瑞阳还有谁能做到?诗楠起哄。

齐茵美盯着屏幕上那些熟悉的名字和可爱的文字,怅然叹气。她不是没想过做秦瑞阳的女朋友。可也许是他的自尊使然,也许彼此缘分已尽,反正他没开口表达过这样的念头。以后的以后,两人抑或仍会是亲密的知心的朋友,却从来都不曾做亲爱的心爱的恋人。

而北京某所知名大学的机房里,在电脑前忙各种事情的同学们并未注意到,靠窗的位置前,一个戴高度近视镜的男生点开群聊窗口后忽然摘下眼镜揉眼睛。

如果时间可以跳过二00八年七月,他一定会选择离齐茵美近一点的学校或城市、甚至还会鼓起勇气告诉她:那个混蛋只拿你当交往过的一个女朋友,可你是我的宝,初中,高中,大学,还有以后的以后都是。

只是,黑色七月里的几天时间改变了太多。

纵使懂一些医学常识,可看到很多同学做近视手术后恢复视力,有些还通过了军校的体检,秦瑞阳还是顶着极大的风险抱着侥幸的心理做了近视矫正手术。但他真不走运,因为先天性近视加上度数过高,眼部手术以失败告终。自那以后,他的视力变得更差,只能戴特制的具有护眼功能且度数更高的近视镜,医生明确告诉他,他不可以动肝火不可以发脾气不可以做太过用力的事,即使如此,他的视力仍会无可救药地减退,直至五年后渐渐失明。

明知是万劫不复不见天日的深渊,却仍要一步步地走进去,面对那样的决绝和绝望,相信没有谁不哭不闹不吵着要死要活。可有着惊人意志力的秦瑞阳还是做到了控制情绪鼓励自己尽量乐观,毕竟还有五年嘛,而且还能陪小美过十九年一次的生日。

至于他为何非要这么固执地去冒险,如果你曾爱过一个人,你便会明白。不排除他被齐茵美刺激,负气挽回自尊的成分,但更重要的,是他真的想过能以小美满意的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进而,陪在她的左右。

END

二00九年闰五月的端午节,是齐茵美十九年一遇的真正的生日。秦瑞阳特意坐火车去了青岛。佳音没来,诗楠隔得太远也没来,他们两个便有了一起看大海踩沙滩的机会。和生命里唯一喜欢过,现在也深深喜欢着的女生一起感受面朝大海、初夏花开的美丽景致,秦瑞阳觉得就是上天在这一刻收走他的眼睛,他也值了。

自己还有四年的时间可以看白云蓝天、植物阳光,看齐茵美现实中或照片上清秀的脸庞、灵动的眼睛。傍晚时分,他们在海景餐厅吃套餐、切蛋糕之时,秦瑞阳恍然想起数年前佳音说过的,预祝小美十九岁生日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的话,他半是欣慰半是忧伤地想:就算她现在不明白其实他从未因唐泰克的事而放弃爱她那也没有关系,反正四年之后,她一定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