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我们来到祥和墓地,用车先生给的钱买了块地,一块我想落落会喜欢的地。专人把落落的身体一点点掩埋,落落的衣服和身体被泥土弄黑了,却不脏。

其中一个负责埋葬的人说:“这个小孩长得真漂亮,秀气得像个女孩子。只可惜死了……”

“不,落落并没有死。”我的眼睛里含着泪水,认真而严肃地说。

“这丫头真是疯了。”他摇头。

“孩子,我想,你说得或许是对的。”一位年长的人一边埋一边讲。

“谢谢。”我鞠了一躬。

一切工作结束了,我不舍地跟随着父亲走出这里,上了一辆公交车。

回去的路上,我听说密西西比河也死了,是去追随落落了吧。

我的婚礼推迟了几天。父亲不允许我再去看落落,说怕冲了喜事。并且,父亲要我在婚后狠狠敲栓喜家一笔,让我从他儿子“下手”。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更没听父亲的话。

一周后,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去看了落落。在那里,我碰见了Marry小姐,她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秘密。

——Marry小姐是落落的亲生母亲。

名正言顺的车太太是Marry小姐,在落落六岁时,现在的车太太出现了。车先生想把事业搞大,他一定要娶现在的车太太。Marry小姐不想离婚,更不想离开儿子,就要求留下来做佣人,车先生与她定了约法三章,同意她留下。

我始终愿意叫她Marry小姐,我觉得一个母亲爱自己的儿子就像少女爱慕恋人一样无怨无悔。我向这个永远不会衰老的女人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敬意。

我明白当年的落落为何不肯让我责备Marry小姐,我也理解她最初不喜欢我的原因。

离开的时候,Marry小姐告诉我落落始终都很爱我,一直到死爱我不渝……

我停在那里,身体僵硬了。落落的坟墓燃起一支火把,那样明亮,那样鲜红。火光让我的眼泪沸腾了。

婚礼那天夜里,那个即将同我结婚的男人把我叫了出来,用右手递给我一张离开瓮水城的火车票。

他就这样放了我。

男人说,一朵再美的花放在不合适的地方都会死得很难看,男人的眼里漾着一种奇特的感情。我从不曾仔细看过这个男人,借着月光,我看清了另一个美丽的轮廓。

我们谈了好久,好久。

他看表,然后提醒并催促我说是凌晨四点三十分的火车,我的眼球再次觉得膨胀,一泓清澈的水流了出来。临别前,我感激地鞠躬给他,然后接过通往黎明的火车票。

鞠了那么多躬,我不觉得疲惫,流了那么多泪,我的眼睛似乎并不感到很痛。

在四点三十分以前,我最后一次来看落落。亲爱的落落,我要走了,我会带着你给我的画一起上路,然后永远离开这座沉重而古老的坟墓。再见。

PART(7)天亮了

【尾声】

我的小王子落落,那位干着埋葬工作的老先生,Marry小姐,曾要同我结婚却又放了我的男人,还有密西西比河,都永远在我的心中微笑着,歌唱着,同我一起看那太阳重新从东方升起。我是如此兴奋并快乐。

我在开动的火车上看到了前方在一点点变亮,那些善良的“兔子”们不停地在我的记忆中欢呼舞蹈着。

此刻,天亮了。

亲爱的,你们都有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