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天空再深

文/韩十三

亲爱的沈牧白,你终于知道,你终于了解,在你的背后,有双眼睛,看见你们的甜蜜时,会哭泣。

一、你嚣张个什么啊,在我面前摆什么帅啊,你不知道得瑟大了会掉毛吗?

我想,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人能像我一样喜欢迷路。

特别是跟随爸爸转学到青岛以后,这个生理上的致命缺点就更加暴露无遗,来过青岛的人应该都知道,这座看似繁华的城市里面,有些地方的道路那是相当陈旧的,特别是老城区,所有的道路没有一条正南或者正北的,都是东南西北,上坡下坡的斜路。如果仅仅只是这些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青岛居然有许多复杂的路口,人家一般都是“丁”字路,“十”字路,而这里居然神奇地出现了“米”字路。

所以转学到北一高的第一天,我就光荣地迷路了。

我背着一个硕大的双肩包,坐在车流往来的上坡路上给爸爸打电话,我说:“老豆,我迷路了,你来接我好不好?”

电话里的父亲在苦笑了一声之后,问我在什么地方。

我怎么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啊,我要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还叫迷路吗?我连迷路都比别人迷得彻底。于是,我只能告诉他:“现在我的身边有很多卖海产品的小店,路边还有一个抽烟的坏少年,他看我的眼神挺色的,我说您老还是快点来吧,要不然恐怕我就‘晚节’不保了。”

爸爸呸了两句之后,就挂掉了电话,他说你在那好好等着,青岛卖海鲜的地方多了去了,我得在你学校附近一个一个地找。

我放下电话,坐在地上,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抽烟的少年。

他穿了一件天蓝色的T恤,背靠在墙角,不时地拿眼睛瞄我,因为当时他的校服外套已经脱下来挂在肩膀上,所以我并没发现他居然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向后微微缩了一下身体,不远处就是派出所,我都想好了,如果他对我图谋不轨的话,我就拼命地跑去报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而爸爸始终没有出现。

半个小时以后,我的电话终于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我听见爸爸大喘气地对我说:“童悦儿,要不你打车回来吧,我也迷路了。”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电话屏幕,大声地对他吼,我说:“童大鹏,我身上没钱了,中午我买了几本杂志,外加一个游戏碟,身上只还剩下两块五毛钱,你让我打谁家的车?”

他说:“那你完了,谁让你那么奢侈来着。”

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挂掉了电话,我把电话重新打过去,那边却是占线。接着,我便听到对面那个男孩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在嗯嗯啊啊地答应了几声之后,慢慢地走向我。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把背包摘下来,心中暗骂: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打人了。

然而他走到离我一米远的地方却突然站住了,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以后,漫不经心地对我说:“童悦儿,跟我走吧,你爸爸让我带你回家!”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我爸爸和他之间的一个阴谋。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家伙居然是我家邻居,他爸爸和我爸爸是一个公司的同事,爸爸知道我爱迷路的特点,于是刚搬过来的第一天,就告诉他放学之后偷偷地跟着我,并且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他想锻炼我的方向感。

我纳闷地看着他,他将电话举到我的耳边,说:“不信啊,刚才是你爸爸给我打的电话。”

我试探着伸出手去,从他手中接过电话,于是听筒里便传来了爸爸那熟悉的声音,他说:“童悦儿,跟他走。”

瞧他那口气吧,就像是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终身了一样。

他把电话从我手中夺过去,摁了几下后塞进了书包里,掏出一只PSP,然后转过身去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用一种讥讽的语气对我说:“×,就两里路,还得找一保镖!”

你不知道他当时的样子有多跩,就好像为我这样一个大美女保驾护航有多不情愿似的,我恨不得冲上前去在他屁股上踢一脚。但是我没有,我怕他会把我扔在原地不管我了,于是我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走过那条开满了蔷薇花的巷子,回家去。

我心说,你嚣张个什么啊,在我面前摆什么帅啊,你不知道得瑟大了会掉毛吗?

结果,我正想着呢,转眼他就不见了。

因为我诅咒他诅咒得太过投入,甚至连他消失时发出的那声巨大的“扑通”声都没有听见。

我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试探着对他喊,我说:“喂,喂,你别吓唬我好不好,你小心我告诉我爸爸。”

我的话刚刚说完,前方不远处,他便从路当中的一个下水道口爬了出来,他一边吭哧吭哧地向上爬,一边说:“MD,早上这地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坏了。”

直到那时,我才发现,那个井盖的旁边摆了一个黄色的正在维修的警示牌子,看样刚才他只顾着玩游戏了,没在意。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我想笑又不敢笑,还真是得瑟大了会掉毛。

他从地下爬上来之后,伸了伸胳膊,蹬了蹬腿,在确定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之后,冷冷地对我说:“今天的事情,你最好不要说出去。”

我看见他的手掌擦破了一块皮,露出了鲜红的血肉,我对着狼狈不堪的他重重地点头,我忍啊忍啊还是忍不住想笑。

直到那时,我才发现这个小流氓长得挺帅的,下巴尖尖的,肩膀很宽,腿很长。

二、天地良心啊沈牧白,蠢货才想看你那鸡肋。

后来,我在爸爸那得知他的名字叫沈牧白,是北一高很有名的一个痞子,跟我家住在同一个公司宿舍区,因为我爸爸是他爸爸的顶头上司,在当初总公司决定将爸爸派到青岛来的时候,沈牧白的爸爸便主动请缨,让他儿子在上学的路上保护我。虽然爸爸固执地认为沈牧白最多只能把我带坏,但好意难却,只能极不情愿地答应了沈爸爸。那天,我迷了路,他本也没打算让沈牧白帮忙,结果没想到自己也惨遭不幸,于是才给他打了电话,没想到,当时的他还真在我身边。

沈牧白家就住在我家的对面,而且他家的浴室正对着我房间的窗户,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有些BT的男生,洗澡的时候是不喜欢拉窗帘的。

当时,我正坐在窗前写作业,影影绰绰地看见对面有动静,抬起头来便看见他那裸露的上半身了。

那一刻,我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绕了一个圈蹑手蹑脚地迂回到窗户旁边,正当我打算拉上窗帘的时候,对面却传来一串连绵的流氓哨,我下意识地抬头看时,正对上他那双桃花眼,他说:“嘿,童悦儿,好看吗?”

我迅速地拉上窗帘,听见自己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天地良心啊沈牧白,蠢货才想看你那鸡肋。

第二天见到沈牧白的时候是在一大早,我下楼,他就像根木桩似的钉在楼门口,说是等我去上学,免得再迷路。

看样子他昨天掉下水道染脏的那些衣服全洗了,如今换上了一件雪白的衬衣,手上贴了一个OK绷,在玫瑰红色的朝阳的照射下,那张嘴上无毛的脸看起来很给力。

看见我,他撇了撇嘴,说:“走吧,殿下。”

他说:“你爸是我爸的国王,你当然就是我的公主,虽然老子很不情愿伺候你。”

无论他当时的做派有多欠扁,但不得不说“殿下”这个尊称让我很受用,它让我能高高地仰起下巴来俯视他的脸。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地位真是高高在上,他藐小得就像是我的GPS导航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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