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人
文/妖 刀
写手创作谈:
虽然之前几篇稿子多少带着些心理的影子,但直到最近才真的涉及到心理话题,然后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专门放置一间心理诊所。“我”是个开心理诊所的地下私家侦探,因为这个特殊职业,他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大多围绕着心理问题展开,但故事的终结却未必都可以用心理问题来解释。
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生活忙碌得顾不上照看自己的内心,我身边的朋友中有两三个人先后因为严重的心理问题发生意外和不幸,尽管我们能够得知前因后果,却永远无法探知他们的内心世界,这是件非常痛心和遗憾的事。如果大家都能敞开心扉、互无芥蒂地往来,我们的生活该会有多好!
《第四个人》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也许、说不定、谁知道呢……
夏天的傍晚天空中积聚着一层乌黑的云,沉闷的雷声在云的另一端轰然作响,似一种遥远的威胁。带着凉意的风中有股潮湿的泥土气,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我给助手陈小姐打了个电话,让她趁雨还没下起来的时候赶紧回家去,房门外响起她的高跟鞋声,一直延伸到大门口,又随着风铃的震荡消失在大门的撞击声后。
雷声接连不断地在天空中炸响,由窗外进来的风夹带着浓重的腥气,我坐在静静的屋里听着墙上滴答作响的挂钟有条不紊地走着。当密集的雨终于稀里哗啦地下起来时,今天最后一位顾客来了。
解雨楠没有打伞,她的鞋面被脚步带起的雨水打湿了很大一块印记,而这段雨中步行并没有把她淋成一只落汤鸡,她看起来清新整洁,就像经过精心妆扮刚走出家门的女孩。
“我能信任你么?”这是她进来之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只单方面保证不向旁人透露你要求我保密的内容,至于你是否信任我,这是你的事,你来决定。”她有点紧张和犹豫,不知道是什么事困扰了她。
“我……听说,你这间心理诊所还做其他工作,我……不是来做心理咨询的。”说着她拿出一张黑色的名片,上面只印了两个金色的字,那是我的名字。
我接过来收进衣兜:“是的,对于黑卡的持有者来说,我是个可以帮他们解决疑问的人。来,说说你的事吧。”
“那个……费用……”显然她要把所有顾虑都问清楚才肯说。
我对她笑笑,起身去关了窗,又去给她泡了杯茶,茉莉的清香在我们之间袅袅蒸腾。我说:“这种黑卡是预先购买的一个约定,不管你得到的这张是从什么人手里拿来的,它的最初拥有者已经为它支付了足够的费用,所以拿着它来向我求助的人已无需再另外付费。你放心吧。”
她慢慢地点点头,目光游移到窗上,似乎那些蜿蜒的雨泪令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想要探究它们的轨迹。
我点了支烟,等着她。
“我叫解雨楠,两个月前偶然重逢了两个朋友,楚汉和唐婉,他们是我中学的同学,直到大学时期他们都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大三之后两年中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妈妈说我得了一场重病,不仅没有完成学业更失去了部分记忆。但是我曾经无意中听到邻居们的议论,好像我是在一次意外中失去记忆的。
“和楚汉他们重遇之后我们往来很多,他们经常到家里来找我,我们聊起过去的往事,很多藏在记忆深处的美好回忆都被一一挖掘出来。我病好后一直在家休养,没有再外出工作或学习,我没有朋友,平时除了家人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们的出现使我感到很快乐。
“但是妈妈似乎有些担心,每次我和他们外出回来她都要仔细询问我们去了哪里,聊了些什么话题,开始我觉得她是在关心我,但到后来我感觉到她像是在检查我们彼此间的言行,这让我有种被监视的不舒适感。
“有天晚上我和妈妈吵了一架,后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不知是睡着了在做梦还是我真的想到了什么。我似乎又回到大学,晴朗的校园,热闹的人群,欢快的我们,那时我们形影不离。
“从那天起,我不断地回想起一些零星的片段。楚汉在阳光下的笑脸,唐婉把冰激凌吃到鼻尖上,我们在一起划船、野餐,在海滩边的太阳伞下纵情大笑。我知道这些都是被我忘记的那部分记忆里的碎片,但是在重拾的过程中我总是无法把它们拼凑完整。在我的回忆里有个人一直是模糊的。
“想起这个人是因为想起了我们一起去旅行的事,我们坐在一家餐馆里吃饭,唐婉坐在我对面,楚汉坐在我的左侧,我记得在右边还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他更靠近唐婉一些,一直不怎么说话,我想不起他的样子,也不记得他叫什么,但是可以感觉到他对唐婉有种很强烈的热情。
“在此之后,这个人不断出现在我的回想中,他总是很沉默地坐在我和唐婉之间,我能清晰地记起楚汉的模样,想起唐婉脸上的表情,但每当我集中精力想要看清记忆中那个人的样子时,在我眼前总是一片耀眼的阳光或灰暗的阴影,我看不到他的面容,记不起他说话的声音,甚至连他在我记忆中出现时穿的是什么衣服都分辨不了。
“之后我和楚汉他们见面时假作无意地问起,在大学期间我们是不是还有其他关系很不错的朋友经常在一起,并且那个人明显喜欢唐婉,她听了愣了一下,立刻否认了,楚汉也说因为我们三人一直关系很好,所以再没有其他新朋友加入,不论我们去哪里玩,总是三人行,为此他当时经常被别的男生取笑。
“这个问题我没有继续问下去,那天他们走后有一个星期都没再跟我联系。”
解雨楠停下来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几口,她看着水面上飘浮的茶叶出了会儿神,轻轻地说:“我觉得,他们有事在瞒着我。”
“他们?”我发觉解雨楠是个很容易多心的女孩,“也许你想不起的那个男孩只是唐婉的一个追求者,她不喜欢他,自然也就不愿意再提起他了。”
“不,不只是楚汉和唐婉,还有我家人。对于我失忆的那段时间和引起失忆的病因他们一直不告诉我,每次我问起时他们就会用其他话题遮盖过去,劝我好好休养,不要总想这件事。他们越不说,我的疑心就越重。”
“你不要从怀疑的角度去想这件事,想想他们是因为对你的爱才向你隐瞒事实的,也许你出的意外是件很危险的事,或者有什么他们不愿意让你想起的经历,又或者你在治疗中更换过某个重要器官,他们怕你不能接受就一并瞒下了。这些都是有可能的,生活中有许多事都是知道了反而不如不知道的好。”我几乎忘记了她是否说过想要我为她做什么,现在的谈话变得更像一次心理咨询。
她垂下头轻轻地摇了摇,手指在膝盖上打着圈,一圈又一圈,像划着个漩涡绕着她自己。“我想让你帮我查出我生了什么病,有什么意外会使我失去这么久的记忆,在我想不起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热切地抬起头盯着我:“可以么?”
解雨楠按照我的要求填写一些资料后离开了我的事务所,我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背影,雨还在细密地下着,她轻悄悄地走在雨中像一阵尘烟飘过,我觉得她的生活一定非常寂寞。
对于黑卡持有者的要求我总是独立完成,而解雨楠这几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显然需要我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调查,因而我不得不把它伪装成一次常规的心理咨询来求得别人的帮助。
半个月后,各种调查结果摆在我面前,但对于解雨楠的疑问却并没有多少帮助,似乎有什么人故意删除了每个人在那段时间里的记忆,每项调查一旦涉及到解雨楠的意外便戛然而止了。我决定找解雨楠再谈一次。
“林先生,你查到什么了吗?”解雨楠表现得比上次更加焦虑,她在急于知道结果的同时又有些紧张和惧怕。
“暂时还没有很明确的结果,有些猜测和疑问我不便现在告诉你,以免影响你的生活和对身边人的态度。”我为她倒了茶,坐到她身边,“最近怎么样?身边的人或事有什么变化吗?心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