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凶猛
白羽问我:“这段时间你看到他了吗?”
我点点头,“有一两回,他就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他从来不说话?”
“应该是,兴许说了,说的不是人话,你要听得懂鬼话可以给我当翻译。”
“我看你说的也不是人话。”
我们从福安大桥上下来,在一家药店的门口看到冯娜和颜琼在那里抓药。颜琼见我们过来,便小声告诉我们:“冯娜这两天嗓子一直不舒服,今天特意来看病抓点药。”
“你没跟她说那个吧?”白羽惊惶地问。
“我傻呀?”颜琼表情颇为严肃。
冯娜抓好药牵着颜琼的手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走,我和白羽匆匆跟上去,白羽说:“你们俩别见了我们跟耗子见了猫一样撒腿就跑成不成?我们又不是荆轲你们又不是秦王,干吗要躲着我们?”
我点头,“对,对,都是祖国的花朵,应该友好和睦。”
颜琼回头瞧我们一眼,“嫌你们废话太多。”
我正想说话,忽然从颜琼身后的不远处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这时冯娜撑着伞往前走,颜琼也跟着她走了。我从白羽手中握住伞,大叫道:“别往前面去!”
颜琼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看我,又急促地想去抓冯娜的手,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冯娜已经冲进了雨中。
她飞快地奔跑在雨里,朝这条街尽头的那个路口飞奔而去,我看到一团黑影在她的身后像助推器一样将她往前带动。
白羽几乎是疯掉一样跟着冲进了雨里,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冯娜冲入路口街道的速度大概可以让前不久创造了人类奔跑新历史的博尔特鞠躬汗颜。
白羽冲向了街道,浴雨狂奔,继而尖声大叫。
街道正中,冯娜被疾驰而过的汽车撞得飞出了好几米,身体落在地上,宛若一朵碎裂的莲花。鲜红的血液晕染在路面上,被雨水带到街边的渗水网中,流向了死亡之地。
我站在原地仍旧无法行动,颜琼走过来时。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的黑影,是他,又是那个人,他直立起身子,回头麻木地看我一眼,随即消失在雨水之中。
颜琼捏住我颤抖的手,问:“你怎么样了?”
“我快疯掉了。”
连续几天里,白羽一直没能从冯娜的死中解脱出来。我使出全身解数也没能换取他哪怕一点笑容。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冯娜死的那天我呼喊的那一声并不及时,也许是我造成了冯娜的死并埋下了白羽对我的憎恨。我为此感到无比愧疚并深深自责。
那些天我一直和颜琼在一起。她是个很好的女生,我非常感谢她对我诸多安慰。但是后来一天放学的时候,我们发生了一次争吵。
颜琼问我:“你不怕白羽出事?”
“怎么会不怕?苏清和冯娜不都是在我面前出的事吗?而且……而且我是亲眼看到他们被那个人杀掉的。”我无比沮丧。
“你是不是觉得那人跟你有关系?”
“不是我觉得与否,而是事实已然呈现出这个结论。”
“告诉警察吧。”颜琼看着我的眼睛。
“你不想等我们几个都被抓入神经病院后再多几桩密室杀人案吧?”我讽刺地一笑。
“那你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吧?”
“我能怎么办?”我有些恼怒,因为被白羽排斥,我的情绪很多时候无法自控,我说:“这种事情,吃不了,兜着,又不是我杀了大家。”
“周渺然,你简直是个混蛋!”颜琼怒气上涌,脱口骂我。
我看看我们走到的位置,拉着颜琼一路上了福安大桥,一直将她拉到当初苏清被杀害的地方,让她往下看,“你知道这桥有多高吗?十米不到!”我又手指远处冯娜被杀害的地方,“那里离街口,不到两百米。”
“你想说什么?”颜琼看着我。
我迎视她,说:“一个在十米内,一个在两百米内,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我也束手无策,这不是我的错!”
“没人说你错!”她的声音高得吓人,像巨兽一样将我的声音掩盖吞没,她说:“但是你总能想想办法阻止这一切!”
说着,颜琼一脸哀怨地看着我,转身离开。我侧脸看着福安桥下的车辆,想到那天苏清死掉的惨况,心里兵荒马乱。我仿佛看到了黑暗中苏清用一双难以瞑目的眼睛在死盯着我,继而伸出冰冷的双手抚摸我的脸颊,想让我替他找到死因,找到可以令其永远安息的理由。
我看到桥下的车辆,瞬间感到无助,于是捂住脸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
十九。阴云。
宜:出行、栽种、安床、作灶。
忌:沐浴、伐木、分居,交易。
下午第一节课上,大部分的学生都昏昏欲睡,我和白羽也不例外。这几天白羽的情绪好了许多,我和颜琼也平静了下来。我告诉她,我会努力想办法的。激动的人是白羽,他说不管那人如何手眼通天,他也要遇鬼杀鬼见佛杀佛。
关于这其中的玄机,是颜琼想出来的。
那天我和白羽还有颜琼从学校微机室出来,颜琼说,“我看现在我们的注意力有着一个极大的盲点。”
“盲点?”
“嗯。”颜琼点点头,“我们一直都在思考苏清、冯娜的死和周渺然的关系,可是忘了周渺然和那个人之间的关系。”
白羽恍然大悟地看着我,“对呀,为什么只有你看得见那个人?”
就在这一刻,颜琼和白羽不约而同地盯着我的脸,我的目光在眼前晃了一圈。脑海中忽然浮出几个场景,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我摘下自己的眼镜,“照你们这么说,似乎就是这样的。”
我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是我在体育场打篮球的时候,当时我注视前方,他便出现在了我的视野当中,当我上场打篮球的时候,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当时打球我摘下了眼镜。
我看着自己手中的眼镜,“你们觉得,戴上它,就可以看到那个人?”
颜琼问:“他最近出现得频繁吗?”
我点点头。
颜琼从我手中拿过眼镜,“连续两天里,我们每人戴这副眼镜半天。”
我和白羽、颜琼三个人轮换戴着那副眼镜平安地度过了两个日夜。事实证明,白羽和颜琼是看不见那个人的。而在我戴上那副眼镜的时候,我看到过那个人次数多达七次。
白羽和颜琼一致认为死者的死因和我有联系,之所以只有我能看到死者受害的真实过程,是因为我碰到过什么不同的人或者事情。
但是经我回忆,没有一件事情可以采为依据。
“但是明明只有你看得到。”颜琼说话时,白羽连连点头。
我看着他们,“你们不是想要打我眼睛的主意吧,这个可不能给你们。”
那之后,尽管白羽、颜琼排除了我眼镜有着诡异功能的可能性,可是我自己却对眼镜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
确定是那副眼镜在整蛊作怪,是在我上语文课的时候。
当时我做完笔记抬眼往前一看,那个人就站在教室饮水机的边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四目相对一阵,我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正欲戴上眼镜,发现视野中那个人已然不见。
我低下头看看自己的眼镜,然后向前排的学生借来他的眼镜戴上,视野中仍旧没有那个男人。当我再次将自己的眼镜戴回,那个男人又出现了。
我把自己所做的一切告诉了白羽和颜琼,然后摘下眼镜说:“我想很可能是这副眼镜的问题,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鬼怪?”
颜琼看着我的眼镜,“可是我和白羽戴上之后都没问题。”
白羽点头,“应该是你戴上之后才会出现的诡异事物,你和眼镜,两者缺一不可。”
我看着手中的眼镜,挥手一下将其摔碎在地上。
我用脚狠狠地踩了一下那副眼镜,如释重负地看着颜琼和白羽,“好了,完了,眼镜不存在了,缺一不可的二者少了眼镜,这下不会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