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凶猛

她用力推开我,“我能有什么事啊。”

回去的路上,我把我在主殿里看到的情形告诉了她。我说:“我绝对没有撒谎,当时我的确看到他了,他想杀了你。”

“可是他没有杀死我,一定是你的幻觉。”她说。

“不,我有一个很好的证据。”

我把颜琼带到我的家里,然后拿出挂历用上面的皇历表重新记录了死者的死期:

苏清死的那天:初一。晴。

宜:祭祀、祈福、入学、修造。

忌:理发、安门、栽种、作灶。

冯娜第一次被害:十四。晴。

宜:会亲友、采纳、入殓、沐浴。

忌:出行、治病、安葬、开市。

冯娜第二次被害:十六。小雨。

宜:订盟、裁衣、入学、掘井。

忌:理发、沐浴、入宅、嫁娶。

白羽死的那天:十九。阴云。

宜:出行、栽种、安床、作灶。

忌:沐浴、伐木、分居,交易。

刘铭易死的那天:二十八。晴。

宜:沐浴、出行、会亲友、入学。

忌:祈福、作灶、造桥、掘井。

我说:“你看,一开始我想错了。”

“什么想错了。”

我指着刘铭易死去那天的皇历,说:“按照我先前的推论,只要死者当天皇历上写了‘忌’的事情,死者一旦做了,就会死掉,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你看,刘铭易死的时候,他不可能作灶造桥掘井,因为那天是上课的日子,而据我所知,此人一向对祈福求佛一类事情深恶痛绝,更不可能去祈福。所以那天,他并没有做‘忌’里面的事情,而且,以前每次死者受害,都是在做了‘忌’里那些事情之后不久就死了,所以就算刘铭易做了,也应该不是死在车上,而是死在别的地方。”

“那你的意思是?”

“这个提醒,是一个预知性的。”

“预知性的?”颜琼不明白。

“苏清,也就是第一个受害者,他死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提醒的。”我看着皇历表说:“他死去那天的皇历,是在提醒第二个受害者不该做什么,而第二个受害者受害那天的皇历,是在提醒第三个受害者不该做什么。”

我指着皇历表:“你看,苏清死去那天,忌栽种,所以冯娜在他坟墓前栽种花树时受害。冯娜第一次受害那天,忌治病,所以冯娜第二次受害前,不应该去治嗓子。冯娜第二次受害那天,皇历上写着忌沐浴,如果白羽没有沐浴,他的死期不会来得那么快。而白羽死的那天虽然也有忌沐浴,可是还有一忌,就是交易,刘铭易是在给了车票钱之后死的,那就犯了交易这一忌。而刘铭易死的当天,你自己看看。”

颜琼看着皇历表,“忌祈福?”

我点点头,“所以我说,我的确看到那个人想杀你,而且,他现在要杀的目标,就是你,就像冯娜一样,一次杀不了,也要杀第二次。”

“可是我为什么没死?”颜琼疑惑地看我。

“我也想不通,也许是你跑到主殿外,正好脱离了我的视线,脱离了他的行动范围,所以他杀不了你。”

“那冯娜呢?”颜琼说,“冯娜也没死。”

我皱住眉头,“看来这里面还有奥秘,总之现在可以确定一点,他现在要杀的人,就是你。所以接下来,你再也不能和我见面了。”

颜琼说:“有没有那么玄啊?”

我拿出皇历,找到今天的日期,指着皇历上的字,颜琼一看,吓呆了。

今天,也就是颜琼第一次受害的日子,皇历上表明:

初二。晴。

诸事不宜。

我说:“现在你知道了吧,诸事不宜,也就是说,只要他想杀你,随时都可以杀你,无论你做什么事情,他都会杀了你,除了一点,就是你离我远点儿。”

颜琼看着我,“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初三。晴。诸事不宜。

那天夜里我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看着公园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我看着自己手掌心的汗,忽然想起苏清和白羽生前的笑容,扭转头又去看身后的池水,看到其中自己的面容,看到自己的双眼,不禁一阵胸闷。

天空之中月朗星稀,我仰脸一阵,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电话,很快,那端传来了颜琼的声音。

“你还好吧?”我问。

“怎么突然这么问?”颜琼说:“你手术做好了?”

“不,我要转学了,去另外一个地方读书,手术改天再做。”我笑着说,“看来咱们缘分已尽啊。”

“什么缘分已尽,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在那头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你……”我停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腔调,“你给我唱首歌行吗?”

“电话里?”

“对。”

“你疯了?”

“没,就想听听。”我说,“我过两天就走了,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你到底怎么了?”

“你唱吧,我求你了。”

颜琼顿了一阵,声音忽然柔弱下去,忽然小声说:“周渺然,你这个混蛋。”

“我是混蛋,可是我混得光明正大,你唱吧!”

“你想听什么?”她声音越来越小。

“唱《邮差》,王菲的《邮差》。”

颜琼拿着不灵光的粤语在电话那头细声细气地唱起来,唱到那句“我是千堆雪/你是长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的时候,她忽然哭了。

对于那天夜里的道别,我脑海中一直有着清晰的印象。直到临走前,我都没告诉颜琼,我得了一种极其诡异甚至可以说违背科学性的怪病,医生名曰“奥德帕拉华因希拉尔科夫斯基氏肌下血液循环不当所致的凝固性近视”。翻译成普通话的意思就是:我的近视无法通过手术治疗,而且度数将永远不变直至死亡,而且,就算和别人换了眼睛,近视也一样会增长到这个度数,然后永远不变,如果要改变这个度数,很简单,那就是让我变成瞎子。

我不可能告诉我爸妈,我要生存下去并不伤害别人,必须以一个瞎子的身份,但是我若不成为瞎子,就将杀掉颜琼和别人。

因为我的出生日期和我的怪病,我一生都要充当一个杀手,下一个牺牲者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颜琼永远不会出现在牺牲者的名单中。

我离开了原先的学校,开始投入新的生活。很快,颜琼的替死者出现了,他是一个邻居的孩子,我看到那个人杀死了他,将他溺死在了水中。

一个月中,连续三个人死在了我的面前。还是那个人,那个被我从未知空间吸引过来的人,杀死了他们。每次被杀,都有一个预知性的提醒,我几乎每天都在告诉身边的人,出门不要忘记看皇历,否则将遭受噩运,可是他们都以为我在说笑。

初三。晴。诸事不宜。

这是对我母亲之死的预知性提醒。

我一直忽略,那个人是会对我亲人下手的。

当天,我和母亲在商业街闲逛,母亲刚走进一家服装店,我便看见了他。一开始,我以为他是要对店里的某个顾客下手,当他走到我母亲的身边,我才察觉到,他这次的目标,是我的母亲。

我的身体再次无法动弹,站在店门前一动不动的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向我母亲走去。

就在他的手搭在我母亲肩膀上的一刻,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从街外传来。那是从音像店里传出来的,声音贯穿了整条街道。

令人意外的是,那居然是一阵鞭炮声。

我的身体就是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恢复行动的,那个人也在这时消失了。我母亲得救了。

这时,我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周渺然,我来得还算及时吧。”

我扭头一看,果然是颜琼。

“我看你站在店前一动不动,就知道一定又有人要死了。所以跑到音像店播放了我MP3里的鞭炮声录音。”

我看着颜琼,她说:“关于杀人凶手的身份,我已经查到了,关于如何化解危险,我也查到了。”

颜琼来到我的家里,从书包里拿出了大量资料。她翻出一本书,打开书中的一页,书上有张图片,图中的男人正是我看到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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