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

文/小妖UU

  4月从杭州回来了,不知是因为玩太疯了还是怎样,总觉得有点蒙蒙的,就算醒着,也跟做梦一样。于是,在一个没有太阳的晚上,我深深D思考了这个问题,然后,我苏醒了……

我从未想过,它会真的飞走。

它是一枚闹钟,被做成鹦鹉的样子,鲜艳的塑质羽翅中间是粉白的腹部,时针、分针、秒针在它的肚子上有规则地滑动,尖尖的嘴角朝着正上方扬起,那里正好是12点的位置。它是一只鲜艳的鹦鹉,极力伸展着翅膀,却注定飞不出我的床头。

每天早晨7点,它会用那种特有的“鹦鹉学舌”的鸟音说:“7点啦,起床啦!”对于这个声音,我觉得熟悉无比,就是这个声音,将我从无数个噩梦里挽救出来,然后开始一天的忙碌。

这个声音是我噩梦的结束、甜腻现实的开始,如此日复一日,直到我搬进这座旧公寓的第九天。那一天我睡得很晚,因为担心早晨起不来,特意将闹钟的声音调大了一些。那晚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的内容忘记了,我只记得自己从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跌下来。对于这种从高空坠落的梦,很多人并不陌生,似乎也谈不上奇怪。但于我而言这个梦既新奇又别致,自从开始对糕点师的工作心生厌倦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自己深陷泥沼,那些泥沼全部是用奶油做成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甜腻。

我不知道这个别致的梦意味着什么,只是任由自己的身体坠落着。跌着跌着,我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于是我在梦里挣扎,周围的空气都凝结成了细小的固体,在急速坠落中发出“嗡嗡”的声音。据说,如果梦到从高空坠落,一定要在落地前醒来,倘若你在梦里摔死了,那么你可能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

我在梦里咬自己的舌头、掐自己的手指,然后,我听到“嗡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手机在枕边“嗡嗡嗡”地震动着,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在落地前及时醒来。

事实上,我醒得并不“及时”。蛋糕店的电话号码在手机屏幕上跳跃着,屏幕的右下角赫然显示着“10:07”。

一位重要的客人在今天预定了生日蛋糕,取蛋糕的时间是上午九点,而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那所谓的蛋糕还支离破碎地以半成品的身份躺在操作间里。

我腾地坐起来,不等老板在电话里质骂,率先说:“对不起,睡误了,没听到闹钟响……”说到这里,我顺势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床头柜,“哦,是我的闹钟飞走了!”

老板尖利的声音直逼耳膜:“什么?!你到现在还没睡醒吗?!”

可是,我的闹钟确实飞走了。我搬开床头柜检查了柜子和床的缝隙,又摸了摸床下,甚至翻了翻床上凌乱的被子,它不见了。那只有机塑料做成的鹦鹉,那只一直张着翅膀摆着飞行poss的鹦鹉,终于在我不断坠落的梦里,飞走了。

和那枚鹦鹉闹钟一起飞走的,还有我这个月的绩效奖金——客人一定很不满吧?老板急疯了吧?或许,一场美好的生日宴会也会因此变得不那么欢畅吧?

我忐忑地推开蛋糕店的门,大厅服务生小唐像往常一样冲我甜甜地笑了一下,收银台的晓晓圈起食指和拇指冲我做了个“OK”的手势,看来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悄悄溜到操作间,助手郝美冲我挤挤眼睛,说:“七七姐你运气真好,今天上午的客人取消了蛋糕的预定哦。”

“为什么?”

郝美低着头将鲜红的果酱在雪白的奶油上打出个心形,说:“就在客人在店里等到十点多的时候,突然接到电话,说那个要过生日的人自杀了,于是说了句‘蛋糕不订了’就走了。因为没有给店里造成实际损失,所以老板决定不扣你奖金,你真是太幸运了!”

是吗?很幸运吗?我心里陡然变得沉沉的,客人的预约卡很随意地挂在壁橱上,卡片的最下方是将要出现在蛋糕上的话:“丁紫,20岁生日快乐!”

只有二十岁而已……

既然奖金完好无损,我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那个叫做丁紫的女孩也很快被我甩到脑后。人就是这样吧,无关紧要的人的生死或厄运,只是旁人生活中的娱乐佐料罢了。

我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虽然那枚闹钟并不值钱,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并且还很旧了,但我还是想找到它,因为我知道它不会真的飞走,倘若如此,那么生活未免也太奇幻了。

那天下班后,我又搬开了床头柜、挪开了床,检查每一个它可能掉落的地方。到了后来,我似乎和它较上了劲儿,不但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地方、挪开了每一件我可以挪动的家具,甚至就连下水道的网口也翻开看了看,它确实不见了。

我开始疯狂地回忆关于它的一切。我分明记得,昨天我玩游戏到很晚,下游戏前看了看闹钟,是晚上十二点三十五分左右。然后我去洗澡,大概在晚上十二点五十分的时候,我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躺到床上,关灯睡觉。因为第二天要早起为客人制作新鲜的蛋糕,因此我在床上躺了几分钟后总觉得不踏实,又开灯将闹钟的铃音调大了,那时的时间是一点零三分——这是我最后见到它的时间。

我坐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里冥思苦想,有那么一瞬间,这种感觉十分熟悉、恍然如梦,好像在很久以前的什么时候,我也曾坐在这个房间里有些歇斯底里地寻找闹钟,而我又十分清楚地知道,我搬进这里不过十天而已。

我经常有这样的错觉,分明是第一次经历的事情,却突然感觉无比熟悉,每一个细节,甚至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幕,我都了如指掌,就好像曾经经历过。这种“似曾相识感”在心理学上有科学的解释,只是具体内容我忘记了。

就在我准备放弃寻找的时候,门铃响了,猫眼里站着一个微笑着的中年男人——我们很少从猫眼里看到别人冲你微笑,因为我们从猫眼里看到对方,对方却不能从猫眼外看到我们,所以很少有人会面对一扇防盗门摆出如此温暖的微笑。

我小心地将门拉开一条缝隙:“有事吗?”

他继续微笑着:“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呃?”

他很绅士地耸耸肩膀:“我叫焦醒,住在楼下,听到你这里有很大的动静,好像在搬家的样子。”

“啊,对不起!”我满脸歉意,“实在抱歉,一定打扰到您休息了吧?”

“那倒没有,我一般晚上会看电影到很晚。这座公寓的隔音不太好,所以……”焦醒说着,目光顺着门缝向里扫了一眼,“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是啊!”我不好意思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闹钟不见了。”

“一定是有着重要意义的闹钟吧?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吧?”焦醒望着满屋的狼藉,大抵认为不会有人为了一枚十几块的闹钟兴师动众。

是了,经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竟然想不起这枚闹钟的来历。我记不起它是我买回来的,还是朋友送的,亦或是通过其他什么途径获得的。几年来,它理所当然地陪我度过一个个充斥着噩梦的夜晚,那么理直气壮,那么毋庸置疑,就像空气的存在一般顺理成章。如此看来,它是一枚来历不明、又去向不明的闹钟,它从来的地方来,现在又到去的地方去了。

“喂?你没事吧?”焦醒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啊,哦,没事。”我不好意思地拍拍脑门,“最近总好像睡不醒似的,醒着也跟做梦似的,我想我或许应该是去看看医生,睡眠质量太差了。”

焦醒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重新审视我。他沉默了几秒之后,说:“建议你用发光闹钟,到了预定时间,闹钟会发出仿太阳光,那样你会感觉每天都被阳光叫醒,对睡眠也很有帮助的。”他说着递给我一张名片,“我是阳光闹钟的代理商,如果需要,我可以送你一个。”

“哦?”对此我有些意外,甚至还怀疑就是这个男人偷走了我的鹦鹉,为的是推销自己代理的产品,但是几分钟后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很快从楼下拿来一枚崭新的闹钟,说:“远亲不如近邻,这就当见面礼吧。另外,我还是个狂热的恐怖电影收藏者,欢迎你有空到楼下欣赏我收藏的电影,有很多‘导演版’的哦,还有很多绝版的胶片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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