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祭
她多少有些欣慰。
这时只听蔡总督挂了机,掏出另一部电话,低声道:“线人密报,今晚九点新茂巷231号凶手会出现,通知各部门,准备行动,稍有反抗当场击毙。”
“啪”的一声脆响,待蔡景尧惊慌跑出来时,只看见地上那一摊咖啡杯白色的碎片。
······ 7 ······
新茂巷231号。
晚八点五十五分。
叶惠兰站在微凉的晚风中瑟瑟发抖,冷的不是身体,是心。
她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她必须冒这个险!
即便是五分钟后双方的火力对决,即便是遭到蔡景尧的暗杀,她也不能面对严亦宽命悬一线的命运置之不理。
一分钟、两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夜色越来越深,月光越来越冷,叶惠兰站在大树下,望着二楼左数第三个窗户,那里一如既往的漆黑,根本没发生任何风吹草动。
也许是蔡景尧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取消了行动。虽然自己一时冲动在蔡景尧面前露出了马脚,但毕竟,严亦宽在这一夜是安全的。
蔡景尧会不会高估自己,去揣测自己与严亦宽的交情到底有多深?她倒是很希望世间存在着某种关于她与严亦宽的猜测和传说。
蔡景尧会不会去试探严亦宽?还敢不敢轻举妄动了?
在这一刻,她才发现严亦宽对自己是那样的重要,她从没有像此时一样爱过他,激动的心一直为他悬着,为自己甘于为他牺牲的爱感动得痛哭流涕。
她倚在树上,心痛地哭了起来。
······ 8 ······
严亦宽彻底消失了,蔡景尧也再没来过。
叶惠兰的生活归于平静,她每天只认真地工作,心情变得很好,时不时检查下兜里的那封信。
这天晚上她下班回到家,掏出钥匙开锁的时候眼旁闪过一条黑影。
她笑了,这一天果然来了。
她回过头,安静地望着严亦宽,眼里流溢出让严亦宽捉摸不透的情愫。
公寓走廊的窗口打进来一片清凉的月光,她发现严亦宽不再像那时的他一样冷漠,他的眼中出现了一种类似于狼一样的称为凶狠凄厉的目光。
如果他曾经能注意过自己的存在,这个时候他会有一瞬间的发愣;
如果他能认真地观察过自己,在他眼里自己应该是个美丽的女人;
如果此时他能留下一点时间揣摩下自己眼中的感情,他会发现不同的东西;
……
一切都是假设。
严亦宽迅速举起一把乌黑的手枪,不给猎物求饶的机会。
那一刻,严亦宽的心中竟然陡然闪过一丝隐隐的痛。
无声无息中,叶惠兰胸前一暖,软绵绵倒在地上,一朵妖冶的黑花绽放在她胸前,无比邪恶,手中的那封信也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叶惠兰觉得很幸福,因为至少在这一刻,他认真地看过自己。她的一生从未被美丽的色彩折服过,临终前的那一刻,她仿佛看见大片大片缤纷斑斓的紫罗兰,簇拥在她眼前,经久不散。
······ 9 ······
我的生命不会再有变数,它停止在这一天,二00六年八月十六日。他会看到我留下的那封信,应该会在第一时间远离步步逼向他的危险。
我会永远记得那一刻,命运让我遇见了他,二00六年六月二十五日星期日下午四点整。——叶惠兰
中篇
······ 10 ······
穿过几条巷子和繁华街道的高架天桥,蔡府公寓出现在眼前,严亦宽摁了门铃,管家喊着“三少爷”跑出来给他开门。
他默默走进去,心中有着隐隐的打算。
世上已经不存在任何理由能够说服自己原谅那个人了。
他来到蔡府的后花园,蔡景尧正眯着眼睛躺在椅子上晒太阳,见他来了,不满地责怪一句:“不是说最近尽量不要来这里,你可以动身去澳洲了。”
严亦宽没有表情地直白道:“有事找你。我们去书房,现在,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
蔡景尧坐起来,疑惑着打量起跟往常相比有些不正常的养子。
······ 11 ······
从前有个小男孩,叫赵小落。他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父亲是警察署的总督察,母亲是全职太太。赵小落的父亲老来得子,所以父母对小落十分宠爱。
九岁那年,赵小落放学后去了一家花店耽搁了半个小时,因为那天是父亲的生日,他要为父亲买一大束他最爱的紫罗兰。回家的路上,在街的拐角处他差点儿被一辆轿车撞到,司机气愤地伸出头,对着他啐了一口,骂他没长眼睛。赵小落觉得那司机很眼熟,忽然想起那人曾出现在自己家里过,他跟爸爸在爸爸的书房里争执起来,好像是因为什么“证据”。他站在书房门口从门缝里看到这人有些变形扭曲的一条脸,觉得他好凶。
司机没骂几句就慌慌张张开车走了,赵小落继续往家走,渐渐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越走,味道越浓,快到家时,他看见了一片混乱的火灾现场——听过路人说,是煤气爆炸。
消防员和警方已将现场隔离,烧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抬出来,还有一具小孩的,那是临时借宿在他家的远房表弟——他认得那只血流不止的小手上因燃烧粘住的米奇老鼠的布偶,是他送给表弟的礼物。
赵小落慌了,恐惧像毒气一样瞬间窜满全身,紫罗兰无声无息地离开双手散了一地,他双腿发软,脚都抬不起来,只能远远地驻足观望。等他突然反应过来时,立刻憋着胸中的一股气不顾一切地逃走了,他边跑边哭,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走投无路的赵小落最终去了孤儿院,被收留后一直一言不发。
几天后早餐时他看到了一张报纸,上面有他爸爸的照片、烧成一片废墟的家,还有另一位知情者。
“警察署总督察赵震霆因贪污犯罪集团涉案巨款,被涉案黑社会组织报复,一家三口惨遭灭门死于煤气爆炸。据调查,赵震霆生前曾中过一枪,之后与妻儿一同被犯罪嫌疑人员绑在一起,嫌疑人打开煤气封闭房间后离去。不幸的是正当煤气充满房间时,赵震霆一位同事打来电话,引发了现场大范围强烈的煤气爆炸。”
赵小落默默地吃着面包,看到那个打来电话的同事悲哀地接受采访的图片,下面写着阿尔兹警察署一级督察和那个人的名字——正是那个跟爸爸吵过架、差一点在街的拐角处撞到自己的男人。
九岁的孩子对世界的认识还比较懵懂,但他还是瞬间就明白了,那个害他全家灭门的人,就是爸爸这个身为一级督察的同事。爸爸掌握了那个人违法犯罪的证据,那个人就杀人灭口,还把罪名转嫁到爸爸身上。
他永远记住了报纸上那个人。
此后有人问到赵小落的姓名,他就回答他们:严亦宽——那个做了他替死鬼的表弟的名字。
四年后,孤儿院来了几个人,说要收养孩子。
他们挑了三个体格健硕的孩子办了领养手续,赵小落就在其中。
然后他来到了养父的家里,才知道领养自己的竟然是那个一直被自己定格在脑海中的杀父仇人。他站在杀父仇人的面前,仇人却根本不了解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一个被家人抛弃的可怜孩子。
赵小落和其他两个男孩被养大成人的过程中接受了秘密的训练,杀手训练。
后来仇人坐上了阿尔兹警察署总督察的位子,他当初收养那些孤儿,只是为了培养他们,为自己杀人。他的事业如日中天,没有任何绊脚石和哪怕一丁点的不顺,因为一路上的障碍统统被自己的杀手清除掉了。
赵小落一直在等待复仇的时机,但他还是有顾虑的,因为他的仇人跟自己一样,也有亲人,他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不好受,所以每当刚刚动心的时候他都会因不忍心而收手。
赵小落曾怀疑过其他两个兄弟蹊跷的死因,他们都是在执行任务时被警方追逃击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