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主义者

文/未成曲调

>　　1

回到家的时候，薛涛正好从厨房里出，来，他把手中端着的一盘五颜六色的菜放到我面前，神秘莫测地笑着说：“尝尝。”

我看着那菜，油光鲜亮，一种很不祥的感觉突然从心底升了起来，薛涛则鼓励地对我笑，那双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我举起筷子又放了下来，我问薛涛：“这什么菜，我怎么没见过”

“吃了就知道了。”

“你不会加了肉吧?”我边说边用筷子拨了两下菜，以杜绝任何荤菜进入我的食道。

“怎么可能。我知道你是素食主义者，怎么可能加那玩意儿呢!”

于是我放了心，挑了一点盘子里的菜送进嘴里。那菜的味道很奇怪，苦苦的涩涩的。我扒了一口白饭，想中和掉那种涩味，但那种奇异的味道还纠缠在我的舌尖。我终于忍不住又问薛涛：“这到底是什么菜?”

薛涛看着我的表情。突然大笑着拍我的肩膀。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哈哈。那盆阳台上的鹤望兰，你以后也不用费心照顾啦!因为它在你肚子里。很安全!”他笑得弯下腰去，边笑还边拼命地跺脚，我突然觉得一阵反胃，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可薛涛看我的样子似乎更乐了，他尽量直起腰，对我说：“老表。我对你真是很好，你看。你不能吃荤，我就天天想着法儿变着花样给你煮菜吃，今天吃了那盆鹤望兰。昨天吃的是君子兰，前天吃的是万年青，大前天吃的是向日葵，还有大大前天……”

我突然可悲地意识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察觉，那些我宝贝着的盆栽。已经以我意想不到的方式默默地在我的眼皮底下进入了我的食道。

“很好，那我真要多谢你了。”我镇定了一下，平静地打断了薛涛的喋喋不休。

薛涛看我突然平静下来。终于收住了笑，疑惑地看着我。我站起来把那盆空了的花盆抱起来，对着薛涛一字一句地说：“菜做得不错，但是，你要记住，我不吃荤菜，如果哪一天你让我吃了，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我说完，薛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2

自从我警告过他之后，这些天薛涛收敛了很多，他不再煮一些稀奇古怪的菜给我吃，而是选择对我视而不见。这样很好。事实上，要不是刚刚高中毕业的薛涛闲来无事，说要搬到我这里帮我寻找不久前失踪的妻子和孩子，而他的父亲要去外地出差，母亲又远在国外，所以，如果不是我妈非逼着我照看薛涛一阵子。我是绝对不会和这个向来就不怎么亲厚的表弟来往的。我讨厌与人交往，更害怕外面的世界，害怕街头巷尾充斥着的杀戮，不管走到哪里，总能看见那些人麻木地割断鸡的脖子，剥掉鹌鹑的皮，剖开鱼的肚子，然后。鲜血的味道就久久浮在我的鼻端，怎么都挥之不去。

所以，我从来只吃素菜。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素食主义者。

这就是为什么刚见面时，薛涛对我这个表哥表现出了不寻常的好奇心。他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只吃素食的人，他对我说：“表哥。你别搞笑了，现在的和尚偶尔还开洋荤，就您一普通之极的凡人，还素食主义者?不怕得胆结石啊?”我没答理他。自此之后。薛涛就开始热爱厨艺了，他，乐此不疲地做菜。起先，他每天变着花样做荤菜，然后，端上桌子，吧唧着嘴露出满足的表情。“哇塞，简直是人间美味!表哥。要不要来一点?”这个时候。我总会像苦禅僧一样坐定。目不斜视地吃我的素菜，渐渐地他觉得乏味了。就开始变着花样做素菜。现在我知道他用来做素菜的是什么之后。他获得了另一种成功，他没有让我爱上吃荤，却让我开始对素菜产生了一种极不寻常的反胃感。

在我眼中，薛涛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孩子，而一个孩子对任何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情都不会记住。太久。所以，当我看见满桌丰盛的素菜和薛涛一脸讨好的笑容时，我知道这家伙把我前几天的威吓已经彻底遗忘了。而且还必定有所求。果然。他亲手为我夹了一筷子芦蒿，笑嘻嘻地对我说：“表哥，您尝尝。”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我开门见山。

他终于露出了一点本不属于他的扭捏之态，低声对我说：“事情是这样的，表哥，我前几天不是让你吃了自己的植物嘛，你还怪我吗?”

我斜睨了薛涛一眼不说话，薛涛一拍桌子走到我面前说：“表哥，我就知道你还在为前几天的事情生气，所以我周日的时候特地为你订了一桌丰厚的菜肴打算向你赔礼道歉，表哥，你可一定要赏脸参加。”薛涛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我猜他可能又耍耍什么花样，因为在相处的不长时间里，他总是想着法儿地让我难受，这次肯定也不会例外。

薛涛见我沉默。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赶忙说：“表哥，我保证这次是真正地向你赔礼道歉，你一定要相信我，而且我的同学们都很想见见你，你都不知道我在同学面前怎么夸你，我对他们说我表哥是见过大世面的，政治军事，天文地理是无所不知。于是。他们就特想见见您。”薛涛干巴巴地对着我笑，他现在骑虎难下，完全是自找，我根本就没有义务帮他。薛涛见我还不答理他。突然变了口气，他“啊”了一声，突然对我说：“表哥。你该不会怕了我吧?您这样见过大世面的我也不是你对手，是吧?”

他的话里很明显多出了挑衅，而且他的挑衅很成功地激怒了我。于是我看着薛涛，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放心吧。周日的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去，看看你为我准备了怎样丰盛的晚餐。”

3

周末的时候，我跟着薛涛来到了他所说的吃饭地点。饭桌边已经坐了一群年轻人，他们看见我时，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我向那些年轻人点点头。找个地方坐下来。却被薛涛拉着来到了他的同学面前。他向那群年轻的孩子们介绍着我：“这是我表哥于非，就是我经常和你们提起的那个特厉害的表哥。”对于薛涛的介绍，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说完那句话后。大家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太过直白的目光像要把我看穿一般，让我觉得全身很不自在。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经常听薛涛提起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其中一个漂亮的长发女生对我说。女生丝毫不掩饰对我的崇拜之情，让我觉得心底有一丝飘然。

就这样，在女生的带领下，薛涛的其他朋友也来向我打招呼，我和他们聊开了。那群孩子似乎对素食者相当感兴趣，我们相谈甚欢，我知道，大家对我的印象相当不错。直到宴会的菜上桌了，一群年轻人才依依不舍地从我身边散开。

等第一道菜上来的时候，薛涛竟然神经质地舔舔嘴唇。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他凑到我耳边说：“啧啧，表哥，你知道这什么菜吗?”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三吱。”薛涛说，他没有说完，服务员就把菜的盖子揭开了，几只活生生的老鼠幼仔瞬间展现在我的面前，我听见一旁薛涛的声音，“表哥，广东人就爱吃这个，你知道为什么叫三吱吗?我记得好像是用筷子夹起来老鼠叫一声，蘸一下酱汁时老鼠再叫一声，送进嘴里时老鼠再叫一声，老鼠发出的是‘吱’的叫声，因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