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之干瞳疗养院

我的身体在巨大的恐惧下战栗着,身下的细树枝偏偏被我压断了一根,“啪”的一声响,好像昨晚小樱的一声“啊”。让那张木乃伊似的面孔又循声而动。

黑树拉起我,要赶在烧火人发现我们之前逃开,我俩狂奔回寝室楼。气喘吁吁地冲进713房间。看到小樱立刻跳下床扑到我怀里:“茉叶姐姐。你们总算回来了!”

我安慰着小樱,惊魂稍定后有些抱歉地看着黑树,我的动静破坏了我俩的潜伏。黑树显然刚才也被烧火人的模样惊到了,但男孩子就是比较冷静,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这是刚才那人投到铁罐子里,不小心漏掉的一个,正好滚到我身边,我就把它藏到裤兜里了。”他的掌心躺着一个白色球体,上面还有一个黑色的圆斑。我和黑树正看不明白这是什么,看了它一眼的小樱顿时浑身一震。仿佛被火烧到一样跳得远远的。

“怎么了,小樱?”我惊讶地问道。

“让黑树哥哥别过来。”小樱缩在自己床上瑟瑟发抖:“我不要看到他手上的东西!”

黑树跟我面面相觑,小心地问道:“小樱,你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小樱闭上眼睛重重地点头,在我俩焦急地催促下,她才艰难地开口:“那个东西,好像是,人的眼球……”

黑树顿时像被热炭灼到掌心一般,死命一甩手,那个圆溜溜的坚硬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了我的床下。

“小樱,你,你怎么会看到过人的眼球?”我发根直竖地颤声问道。

黑树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小樱,又看了看我的床下。瞪着眼睛好容易才缓过神来,他盯着躲在床上埋头抽泣的小樱。感受到她在这所疗养院里似乎从未出现也不应该出现的害怕,一字一句问道:“小樱,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11

大多数人的童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和伙伴们嬉戏,撒撒娇还能从长辈那里得到心爱的玩具,简而言之,就是天真愉悦地吃喝玩乐。所以说,有一对光明的正常父母。孩童的幸福大都是类似的。

可是如果爸妈终日散发着一股阴沉沉的黑暗气息,他们的话语包含难以理解的含义,他们的笑容流露着让人不安的兴奋。他们的举动经常带着一股不可见人的隐蔽……那么,对一个无意问偷窥到冰山一角的孩子来说,受到的震撼和打击是难以用一颗习惯被阳光笼罩的心去理解和体会的。

当小樱发现自己最好的伙伴有一天开始忽然不再出现,紧接着,孩童敏感的心思察觉到自己父母的手上残留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伙伴清新的体味混合着血腥的尖锐)。晚饭桌上。她莫名其妙对一盘鱼肉杂烩感到恶心排斥。并且在心神不宁地咀嚼时,牙齿咬到了一片奇怪的东西,她暗暗吐到自己手上一看,竟然是一片已经煮到半软的指甲!

结果在夜深人静时分,小樱蹲在自家的垃圾筒旁,在腥臭难闻的鱼肚肠中,赫然发现了两颗血淋淋的眼球!

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在周围人眼中一夜变疯。(也许会有人皱着眉头问:“就看到这些?”,是的,就这些,你看看试试!)

家里出现了邀请函后,小樱立刻被自己的爸妈送到这里,成为疗养院里年龄最小的人。

这里的院友,在来疗养院之前,要么是父母双亡,要么是和亲人联系淡薄在世上子然独立了(所以脱离现实生活七个月也不会引起外界什么关注),只有小樱,竟然是被她爸妈亲手送来的!!!

我和黑树久久沉默着,不是感到无言的难过或心痛,而是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好容易才艰难地问道:“小樱。你在这里,是什么让你有幸福感呢?”

小樱抬起头看着我和黑树,很难得的。她的视线定定地停留在我俩的脸上,然后小声说道:“在这里,每个人在我看来,渐渐变得都是没有眼睛了,你们的脸上,额头下面,鼻梁周围,就是平滑的皮肤……”

我和黑树目瞪口呆,手脚冰凉,我刹那间明白,为什么前段时间小樱很少和人对视,为什么她在描述我和护士长的面貌时,都没有提及眼睛。

对小樱来说,最幸福的感觉竟然是不要看到活生生的人眼,不要产生联想,不要再让头脑里那幕关于血淋淋眼球的可怕冲击重现!

12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在黎明的微光中到来。

这天,是那对老少情侣院友的婚礼日,也是我和黑树按照正常进度点完橙色眼药水的日子。

上午的婚礼上,医护人员和院友们为一对新人表示祝福,热烈狂欢,不遗余力。

主治医生作为院方代表,笑眯眯地鼓舞人心:“我的心情太激动了,这两位新人在今天不光结束了七个月的疗程,而且在这里找到各自最大的幸福。我预祝他们在将来的日子里永远快乐。将今天的幸福凝固保持。也希望大家在结束各自疗程后,同样能够迎接如此巨大的幸福!”

院友们热烈的掌声快要把屋顶掀翻了,他们的神情显示了自己对这所疗养院无与伦比的信心,还有信任!

我和黑树僵硬地拍着巴掌,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在这群只看到自己虚幻幸福的人中,只有我俩看过那木乃伊似的烧火人和诡异跳动的黑色火焰。对了,还有小樱。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樱,忽然发现她小小的脸庞上浮现出一层惊愕,两簇难以置信的火苗闪烁在她的眼里。

婚礼结束后,院友们纷纷离开餐厅。我心有所思地拉着小樱和黑树也朝门口走去,经过那对新人和围绕他们的医护人员时。听到护士长甜得流蜜的声音:“我们已经安排好送你们离开疗养院的车了,下午就可以出发了。”

“真舍不得这里啊,这七个月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了。”年迈老人感慨着,和他手拉着手的年轻新娘也快乐地微笑点头。

“跟我简单办一下出院手续吧。”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笑眯眯的。

这对新人开开心心地跟着他走了。

我最后一次看着他俩的笑脸,总感觉那仿佛是一种回光返照的神采。结果十几个小时以后。我就确定了,此刻他们被灿烂阳光笼罩着,满心欢喜地走着。

却是去迎接黑暗。

中午,我和黑树将各自的眼药水悄悄滴到地上后,听到他问:“晚上去森林那儿吗?”

我点点头,那里,虽然阴森可怕,但却好像是一个真实的出口。让我们对摆脱这里沼泽一般黏稠的缤纷环境有一线希望。

我们让小樱还是乖乖地在房间里等我们。她点点头,慢慢说出一句话,这句话顿时让我和黑树感到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茉叶姐姐,那些医护人员,我竟然还能看到他们的眼睛,而且,他们的瞳孔不是黑色的,而是不断变化流动的彩虹色……”

13

夜晚,我和黑树忐忑不安地进入森林,看着那奇异的黑火和背对着我俩的烧火人,正越来越感到心慌的时候,烧火人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说道:“来都来了。还站那么远干吗?”

我和黑树互看了一眼,小心地慢慢朝他靠过去。

那张木乃伊似的面孔虽然丑陋可怕。但却是真实的。

“你。你是……?”我小心问道。

烧火人定定地看着我和黑树好一会儿……

如果死者的幽灵有时候在我们之间飘过,能够看到我们,能够轻而易举地看透我们心里的念头,而我们却看不到它们,也猜不到它们的无形体的存在,那么,烧火人就恰像这种情形的体现:“我是谁对你们来说不重要。”

他的声音虽然嘶哑,但却没有虚假的刺耳,并且紧接着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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