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之干瞳疗养院
几遍,你们顺着气味的引领走下去。我能帮你们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能不能凭你们还算正常的嗅觉离开这里,看你们自己的了。”烧火人看着黑树,冷冷道:“你觉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里,那些已经点完了四五瓶眼药水,嗅觉快要退化完了的人能走出去吗?”
“那些眼药水,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问出了憋在心里己久的问题。“欣喜,快乐,温暖,忧伤,愤怒,沮丧,无望,你们碰到这些引发你们不同感觉的事情,你们的眼睛都真实地看进去了。你们人生的能量,无论正面负面,都被不同的经历所积累着。这是你们用色彩丰富的真实生活换来的。七瓶眼药水如果全部滴进你们的眼睛,它们可不是单纯美好地滋润眼球。在激发你们的双眼看到了一心盼望的幻境而自愿留在这里的同时,它们牢牢寄生其中,不断攫取对应色彩的能量。七个月的疗程结束后,你们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但其实已经是干瘪瘪的了。所有的人生能量所有的精华价值都积压在两个眼球里了。那些点完七瓶眼药水的人,他们的眼球因为聚集了所有的生命力。会前所未有的饱满鼓胀。变得坚硬,可悲的是他们自己却毫无感觉。”
我猛然回想起黑树曾经带回的一颗骨碌碌滚到我床底的眼球,还有那对举行婚礼的院友那显得凝固异常的双眼,的确是没有正常眼球的柔软弹性。
“办理了所谓的出院手续,也就是被挖去眼球。”
“即使被挖去双眼。也不会致命吧?……”黑树忍不住问道。
“挖去了坚硬的凝聚所有生命力的眼球,你们还剩下什么?整个身体立刻就化为了飞烟,一丝痕迹不留!”烧火人捅了捅铁罐,冷冷地说道:“所以来这里的没有盲人。与其说他们的世界没有色彩,不如说比起你们这些双眼明亮的人,他们不会轻易对生命感到绝望。”
18
当巨兽将黑色火焰一吸而尽,周围一片漆黑中,黑树拉着我的手。我拉着小樱的手,顺着那救命的气味朝森林深处艰难地迈步。
当我们感到了微弱的光亮,回头隐约看到巨兽体内五彩斑斓的流转时,黑树忽然停下了脚步,对我说:“这段时间,虚幻的东西我们看得太多了,应该看些真实的东西,哪怕是可怕的。”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焦急地说:“咱们别走回头路了!”
小樱还是捂着鼻子,两眼也充满了惊恐。
但是男孩子那股与生俱来的倔犟让黑树坚定地拉着我的手,拽着我们小心地往回走,越来越接近那团流光溢彩。我们隐蔽在树干后面,伏倒在地。
可是,藏在我心底最坏的预料在真实面前也显得苍白淡薄——
二十几个医护人员由远及近渐渐朝巨兽围拢,他们的脸上是同样的饥渴贪婪,在光彩映衬下显得扭曲可怕……而更加可怕的是……他们的脸忽然像黏稠的液体一样往下流淌!
二十几个人体像流质一样瘫倒在地,渐渐变得软滑伸长……从二十几件白大褂的领口慢慢游出了二十多条软体生物,像巨型水蛭一样蠕动着爬上了吃饱后懒洋洋卧倒的巨兽身体上后紧紧吸住,它们大概无法直接吞噬黑火。但这不影响它们以另一种方式满足!
随着贪婪剧烈的扭动起伏,这些诡异可怖的寄生虫的身体渐渐圆滚饱胀,仿佛在巨兽身上围成一圈半流体状的黏滑流苏。隐隐透出同样色彩斑斓的光亮来……
真正可怕的这一幕,烧火人尽管每夜都会看到,但却无法司空见惯,他全身哆嗦着大呕起来。
我和黑树捂着嘴巴惊恐地强压着作呕的反应,但是胃里的酸糊还是从我们的指缝中泌流出来。
我猛然明白为什么小樱之前能看到那些医护人员的眼睛了……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
当我们以为这就是终极可怕的一幕时,更恐怖的又来了。
吃饱喝足。从寄主巨兽身上脱落下来,黏稠滑软的软体生物又向那些白大褂蠕动回去,渐渐变到人形,互相对视着发出满意的微笑。
紧接着。
主治医生、护士长、登记处工作人员,还有授课的老师……七个“人”,或蹲或站,对着地上早已摆好的容器畅快无比地“滋滋”撒尿!!!!
不一会儿,透明容器里,装满了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的尿液,它们很快就会被灌装到一个个小塑料瓶里,成为需要“按时按量”使用的眼药水。
我浑身筛糠一样抖起来,我曾经还舔过它!
和单纯吞噬黑火的巨兽相比,这一切确实是真正可怕的。如果昨天晚上,我们没有及时在烧火人的催促下离开,我们根本没有力气和胆量再回到疗养院去,更不可能坦然面对医生和护士长。
如果我和黑树昨夜就头也不回地逃出森林,小樱的双眼就要继续滴进可怕的尿液,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燃烧成黑火。
我怀着感激的心情最后看了一眼烧火人,在黑树的带领下彻底头也不回地朝森林深处走去。
牢牢拽着小樱的右手,我留意到这孩子的左手始终捂着自己的鼻子……
19
两个月前,我是怎么到达这里的呢?
在长途汽车站,我,还有另外十几个人,根据各自手上那封邀请函的指示,聚集到了一个拿着七彩提示牌的中年妇人那里,跟着笑眯眯的她上了一辆大巴车。
在周围人的眼里,我们好似一个即将出发的旅行团。
行驶中,我对车窗外的景色了无兴致,躺在舒适的座椅上闭上眼睛,昏昏欲睡了大概两个小时,目的地就到了。
轻轻松松,毫不费力(也像白痴一样毫不知情)就到达了这所干瞳疗养院,如今离开它,却要我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
眼前漆黑一片。
耳边不断响起的猫头鹰和夜行动物发出的瘆人动静持续刺激着我们紧绷到极点的神经。
错综复杂的地表植物和不羁树枝不断牵绊着我们踉跄的脚步,一再跌倒后,我很快就感到脸颊和双手火辣辣的跳痛。
暂时歇息的片刻,我舔了舔生疼的嘴唇,尝到了鲜血的腥甜。
“咱们能走出去吗?”我有些绝望地问道。
“一定能!”黑树坚定回答,像英雄一样不费二话。
“小樱,抓住姐姐啊。”我鼓起勇气攥紧了小樱的手,听到她闷声闷气地从被捂住的口鼻中发出的一声“嗯”!
在那奇特气味纤细柔韧的引领下,不知花了多长时间摸索穿越,筋疲力尽的我们在察觉到气味消失后猛然看到了前方不远处都只属于清晨的薄雾和微明!我和黑树惊喜交加地带着小樱快跑起来,冲出了森林。仿佛三颗挣扎着终于冒出沼泽表面的气泡!
我们仨在晨光中互相看看。污渍斑斑的衣服,伤痕累累的脸庞和胳膊,体力透支的疲态,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齐齐瘫倒在地上。
“接下来怎么走?”我喘着气问黑树。
“我已经模模糊糊看到前面的高速公路了,只要有真正的人在……就不怕了。”
我彻底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和身边的小樱一样闭上眼睛,大口大口享受着清晨的空气,感受着阳光的抚摸。
只有被烂泥包围过的人才知道被阳光笼罩是什么滋味。
20
离开干艟疗养院差不多半个月了,我们仨的双眼凭着人体自身的修复能力,渐渐摆脱了干涩不适的感觉,但那些眼药水的后遗症却无情存在:
我不记得自己曾经享受过恋爱的甜美狂热,黑树想不起自己钱包里的女孩照片是谁。我对自己的父母,感到了很大程度上的陌生。
至于小樱,她现在和我住在一起,从逃离了疗养院后就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