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
文/苗 苗
壹
我叫宋柯,是市公安局的心理辅导员。
我的工作平时很忙,这客观而真实地反映了现在人们的生活有很大压力,无论是已经工作的人或是在校的学生,总有一些人,无法有效排解那些困扰他们很久的问题,进而患了忧郁症甚至是更严重的心理疾病。
我曾经遇到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硬币零钱,等积攒到一定数量的时候,要么就将这些零钱烧掉,要么就把烧不掉的零钱扔进护城河。这是一种典型的强迫症表现。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我发现他这样做的原因:因为在他的中学时代,经常受人欺负,一些高年级的学生或者是街头的小混混总是朝他要钱,他很害怕,所以不得不辛苦地攒下零用钱然后给欺负他的那些人。而他的心里是宁愿毁掉这些钱也不愿意把钱给恶霸。长大后,这种潜在的情绪便一直影响着他。
像这样的案例我接触过很多,我觉得社会上有很多这样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有异于常人的表现,他们需要心理医生的帮助。
我心里一直有个理想,就是能当一名合格的心理咨询师,开一家自己的医院,尽我所能地帮助更多人。可是妈妈却一直希望我有一个稳定的生活,有一个安稳的高收入。所以她托关系送我进了公安局。虽然在公安局里面我一样可以帮到很多人,但是这些人基本都是在犯了很大的、无法弥补的错误后才被发现心理有问题的。这样再送到我这里治疗,只能说是亡羊补牢,因为危害已经产生了。
我希望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在心理有疾病的人犯错误之前,及时地纠正治疗他们的怪异想法,这样是防范于未然,比我坐在公安局里对着罪犯治疗要更有意义。但是我不得不考虑妈妈的想法,在事业和孝顺面前,我选择后者。我不想看到妈妈因为我的坚持而伤心。
妈妈总是不开心,当爸爸离开后,她仿佛没怎么笑过。所以我接受了她的安排当听话的孝子,做一个公安局的心理辅导员。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刚刚看完一个心理治疗案例,门被轻轻叩响。
是老城区的派出所所长。我的家就在老城区,我父亲曾经也是老城区派出所的一个民警,他和所长是同事。所长自从知道我来到市公安局工作后,就经常来看我。
我经常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在怜悯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
平时所长都是笑眯眯的,可是今天他却拉长个脸,脸色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我连忙起身给他倒茶。所长坐下后,有点不安,似乎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却又说不出口。
“怎么了?”我好奇地问。
所长叹了口气:“出了件棘手的事情,今天早晨,我接到咱们派出所值班员打的电话,说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他困得实在受不了就眯了一小会儿,结果起来巡夜的时候,竟然发现派出所门口躺了一具女性尸体。我听了以后,马上召集了法医作现场鉴定,然后过来这边找重案组协助帮忙。现在重案组的人已经到派出所侦查了,我来是跟上级汇报情况的,刚汇报完,就想来看看你。”所长点了一根烟,郁闷地抽起来。
把尸体扔到派出所门口,这凶手也太胆大了吧。
“说来真巧,派出所这几天装修,所以门口的摄像头没接电源,结果就出这事了,好像算计好了我们似的。”
我想了想,的确有点蹊跷:“叔叔,你有现场的照片吗?”我问。
所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照片递到我手上。
照片非常清晰,一个模样十分清秀的中年女人笔直地躺在地上,脑下是很多血迹。她的衣着很整齐,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甚至连烫过的卷发也很整齐。在我看来是凶手一击致命,致命伤就是后脑勺那块伤口。虽然是一击致命,但这种杀人方法太残忍,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会让凶手在瞬间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将一个人杀死?
“宋柯,你是心理医生,你看看能不能从这些照片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然后推断出凶手的作案动机,这样一来好方便我们排查。”
我摇了摇头,别说一沓照片,就是我亲眼看到尸体,也未必能推测出凶手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叔叔,我现在还看不出来任何线索。不过如果日后你们在破此案的时候,有用到我的地方请尽管说。”
所长拿过照片,“你和你妈妈搬走得早,所以可能忘了咱们老城区的一些人,这个死者是我们的老邻居啊,家就住在派出所后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无论怎样都得给死者家人一个交代。”
老邻居,难怪我看着有点儿眼熟。不过我们家已经搬走十年了,没想到一直静宁的老城区竟然也会发生这种恶性案件。
贰
治疗了一个有恋物癖的抢劫犯后,市局放了我一个年假。我却想到应该利用这个假期去帮帮所长处理那个棘手的案子,顺便回去看看我童年和少年成长的地方。
妈妈坐在茶几前剥水果,我一言不发地盯着电视机。我不敢告诉妈妈我要回老城区,因为那是个让妈妈伤心落泪的地方。自从爸爸离开后妈妈就带我搬离了老城区,并不允许我再回去。可是想要协助破案的想法又扰得我心神不宁的,这是职业病,我是一个公安系统的心理辅导员,我的父亲又曾经是这个派出所的一员,于情于理我觉得我都应该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讲?”妈妈突然发问。
“妈,我想回老城区协助所长叔叔破案,那边最近发生命案了。”我下了好大决心才说出口,然后小心地用眼睛偷瞄妈妈,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妈妈剥水果的手僵硬了一下,然后继续剥水果,不同意也不反对。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妈妈没有破口大骂就是默认我可以回老城区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老城区。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大树,还有巷子口那个修自行车的老大爷,十年未见他还是那么有精神,嗓门还是那么大。偶尔从巷口里跑出几个调皮的男孩,互相追逐打闹,就像当年的我一样,没命地奔跑打闹,妄图当同伴里的老大。
我悠然自得地走着,基本没有人认出我。这里很多房子都空着,街坊们大部分是我搬走后才搬来的吧,因为他们的脸看起来很陌生。不过这样很好,我和妈妈都不希望看到某个人突然蹦出来,兴奋而又略带复杂口气地八卦地对我说:“诶,你不是某某的儿子小柯吗?你找到你爸爸了没?”
我爸爸的事,从十年前那个冬天后,就变成了丑闻,这也是我和妈妈被迫搬走的原因。人们的唾沫会淹死我们,食指会戳痛我们的脊梁骨,即便是关心的询问,都会流露出暧昧的神色。
人言可畏!
现在我可以不用看别人的眼色走在老城区的街道上,我也很意外,我不承想过自己还会回来。
很快我就来到派出所的门口,这里零星路过几个行人,走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都会不经意停下来看看用白色粉笔画在地上的人形,这应该是警察的杰作。这玩意儿真应该在取证后的第一时间就擦掉,免得吓坏行人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女孩,大学生模样,正对着派出所的大门发呆。她的脸让我瞬间紧张起来,我知道她是那个我曾经很熟悉的女孩,是她!
她长大了。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慢慢走过去,我想她应该是被地上的东西吓傻了。我是心理辅导员,我有权利也有义务去帮助她,不管她是谁的女儿。
“你还好吗?”我问。
女孩慢慢地抬起眼睛看我,她首先是愣了一下,我猜她也认出我来了。
“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她眼睛里布满血丝,好像没有休息好。她不再理会我,也没给我留下更多惊诧的表情,木讷地转身离开。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步跨进派出所。
派出所跟从前不一样了,很少能看到熟人的面孔,都是些年轻的新人。他们很忙碌,显得特别有朝气。不过命案似乎在每一个人头上都布满了乌云一般,大家似乎都憋足了劲要抓住凶手。